小孩子姓“骆”还是“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青年叫“立南”。
洛芳夏震惊地呆在原地,后面下工的人看到她都忍不住打量两眼,她也不在乎。
她细细想着刚刚青年的模样,青年实在是太瘦了,瘦得就像个衣服架子。
脸上颧骨很高,显得眼睛很大。
其实他如果再胖些,和大堂哥倒是有四五分像。尤其是那鼻子,特别像二大爷。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个青年是不是洛立南,洛芳夏忙向青年和孩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骆家屋子里。
骆梓临躺在床铺上,对低垂着头的妻子赵云思说道:
“云思,你可考虑清楚了?你不像我,我的身体已经垮了,你还健康,还……”
赵云思抬头制止了丈夫的话:
“梓临,夫妻同命,我不会离开你的。
退一步说,我就是离开你,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能过什么好日子?也就是孩子们的拖累。”
骆梓临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妻子跟了他快三十年了,他们夫妻恩爱,现在更是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怎么舍得离他们而去?
可是,他已经卧床一年了,家里的一点可怜的吃食都在他身上。
现在家里已经没钱了,虽然他和妻子都有些黄金,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就是还在,原来的房子恐怕早就被侵占,黄金也拿不回来了。
再说了,就是能拿回来,他们也没什么门路换到粮食,黄金也守不住,白白给自已招祸罢了。
想到大儿子,骆梓临有些泣不成声:
“本来以为,立南到了咱家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咱们却害了他。
你说,等有一天我和洛老弟地下相见,我怎么和他交代啊?”
赵云思不想丈夫那么内疚:
“你别难过,咱们已经尽力了。赶上这个形势是谁也没料到的。
只希望以后孩子们能够健康长大,一生平安顺遂。”
“云思,如果有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可好?”
赵云思点头:“好。咱们不管谁先上了奈何桥,都等着对方,我们都不要喝孟婆汤。”
“恩。”
外面脚步声响起,赵云思忙抹了把眼泪:
“别说了,孩子们回来了。天啊,我还没做饭。”
说完她匆匆奔灶台去了。
骆梓临也把眼泪擦干,大事决定已毕,他心里格外的平静。
洛立南进来了,先看了看骆梓临:
“爹,今天感觉怎么样?晚上我再悄悄去找何半仙儿拿点药。”
骆梓临笑了:“我好多了,别浪费那钱了,过两天再说吧。”
看到饭还没做好,洛立南帮忙烧火。
骆庆怀打了一盆水,要给他爹洗洗脸。
洛立南一边烧火,一边讲些石场上的趣事给赵云思听。
赵云思心里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得都快没了知觉了。
多好的孩子,可惜自已没福啊。
……
洛芳夏跟在洛立南他们后边,看到洛立南进了一个院子,洛芳夏站住了。
这时,远远走来几个孩子,都背着柴火。
“骆庆恩,我下午不去了,我要跟着我妈去看我舅舅。舅舅家有好吃的,到时候我给你带点儿啊。”
叫骆庆恩的孩子虽然身材不高,背的柴捆却是最大的。
他双手紧紧拽着捆柴的绳子,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慢慢往家走:
“你多吃点吧,不用给我带。”
洛芳夏堵住骆庆恩,把他的柴捆提起来放到地上。
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却收拾得很干净,就是太瘦了。
想想也知道,这里就是干活儿的地方,没粮食也正常。
南红大队还是种庄稼的地方呢,社员们不也是经常饿肚子嘛。
看着骆庆恩有些害怕的眼神,洛芳夏笑了:
“小弟弟,我打听两个人,你如果告诉我,我就教你一个办法,就是背柴火省力的办法。”
骆庆恩一听双眼顿时就亮了:
“真的能省力吗?”
“真的。”
太好了,每次往家里背柴都累死他了,如果能省些力气,他就能多背一些了。
“这里的人我差不多都知道,你问吧。”
“那你认识胡歧青和洪岫岭吗?”
骆庆恩警惕起来:“你问胡爷爷和洪爷爷干吗?”
洛芳夏笑了,拍拍怀里:
“有人托我给他们送点东西?”
骆庆恩忙问道:“是药吗?”
孩子脱口而出问药,难道这两个中谁病得很重?
洛芳夏用力点头:“对啊。”
“你等我把柴火背回家,我带你找他们去。”
洛芳夏轻松提起那捆柴:
“你前边带路。”
骆庆恩嗖嗖嗖跑到自已家门口等着,洛芳夏到了就把柴火放进大门里边,然后跟着骆庆恩往村落外边走。
骆庆恩一边走一边向洛芳夏介绍说:
“胡爷爷和洪爷爷对我和我大哥二哥可好了,可洪爷爷病了,没东西吃,我家也没粮了。”
“你家几个人,没人干活吗?怎么会没粮食吃?”
骆庆恩很委屈,家里人人都不闲着,可就是吃不饱:
“以前我爹和我大哥天天干活,我们还能吃个半饱。
后来我爹病了,躺床上起不来,就我大哥自已干活,我们就经常挨饿。”
“你们就住在山边,难道没有采野菜野果吃吗?”
骆庆恩更委屈了:“我们家人都不认识野菜野果,就跟着别人去采。
可是师宪国那混蛋,他坏他爹妈更坏,他妈告诉我妈说有一种野菜好吃。
结果我们一家人吃了又拉又吐,我爹拉得厉害,躺床上到现在也没起来。”
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人哪里都有,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或者整了别人他们就开心了。
“你大哥没找他们算账啊?”
骆庆恩握着小拳头:
“我大哥气得要死,提着棒子要去打师宪国他爹,被我妈拦住了。
我爹说,我们现在是身处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师宪国他爹是副场长,如果打了他,我大哥可能永远都得干最累的活儿。”
最累的活儿?MD!
“你家就你和你大哥两个孩子吗?”
洛芳夏就看到骆庆恩眼角带了笑意:
“我家哥仨,我和我二哥是双胞胎,他就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就当了哥哥,我大哥我二哥对我可好了。”
“你妈不干活儿吗?”
提起他妈,骆庆恩很高兴:
“我妈身体没毛病,可我妈啥也不会干,还太老实。
她每次干活都被人欺负,被人打骂,我爹和我大哥就再也不让她出去干活了。
不对,我妈会的东西可多了,我爹说我妈什么‘琴棋书画’都会,只不过现在不能弹也不能画了。
对了,我妈还会说洋文呢,唧里呱拉的可好听了,我爹也会。”
听了这话,洛芳夏明白了,骆庆恩的父母应该都受过高等教育。
“你家都是哥哥,你没有姐姐妹妹吗?”
骆庆恩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妈就生了我和我二哥,我大哥是我爹兄弟的孩子。”
洛芳夏已经可以肯定,那个“立南”就是二堂哥洛立南。
“到了。”
骆庆恩一指远离村落的山脚下,那里的两间破草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