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又瞪了洛芳夏一眼:
“怎么哪里都有你?”
随后他解释道:“不是我不借土豆给她家,实在是她家借生产队的粮食太多了,再借给她家,社员们该有意见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他家不困难,看到生产队借粮食给别人,他就觉得借粮食的人占了便宜,他家没占着吃了亏,他们也会跟着借粮。
生产队的粮食有限。
借给一个人家,就得借给其他人家,不借就都有怨言。
还有一点,生产队借出去的粮食和钱,都不好往回要,借出去容易要回来就难了。
有的人家明明有粮食有钱,他就是不还。他们就向困难人家看齐,困难人家不还他们就不还。
这困难人家如果有粮有钱,人家还会到生产队借吗?
这有些人就是占便宜没够,还死横死横的不好说话。
没办法,队里干部开会讨论,不到万不得已,队里的粮食和钱都不往外借了。
有的人家实在是困难了,队上要借钱粮给他们,也只得偷偷借,不敢让别人知道。”
洛芳夏很无语,这种喜欢占便宜的人哪个朝代哪个地方都有。
“德爷爷,咱们不能因为贾嫂子是干部就取消人家的补助,谁说干部家就一定过得好啊,很多干部家也困难,人家要补助不是也正常吗?”
“不是我们不给补助,是她不要。
唉,说来说去,是她怕我们为难啊,干部最能理解干部的难处。”
洛芳夏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洛芳夏说了今天贾家发生的情况。
洛立航说道:“咱妈活着的时候和钱向红处得最好,她家困难,妈就经常给他们家送点儿粮食去。
贾嫂子这人就怕欠人情,她就经常给咱们兄妹做鞋还人情。
咱们小时候穿的鞋,除了奶奶做的,就是她做的。咱妈针线活儿不是太好,尤其不会做鞋。
咱爹妈去世的时候,她随了五块钱的礼,还不知道是在哪儿借的呢。”
方宝书听到这里说道:
“要不,咱们借些粮食和土豆给他们家吧?”
洛立航点头,洛芳夏说:
“行,一会儿我就准备出来,晚上给他们送去。”
当天晚上,钱向红刚去李德家借了点苞米面儿和黑面回来,洛芳夏就来了。
看着摆了一炕的东西,钱向红哽咽了。
洛芳夏说道:“三嫂,别难过,很快就到秋天了。
今年咱们三队种了很多的土豆和高产苞米,秋天应该能分不少粮食。
就算不能吃饱,估计也饿不着。
以后家里再缺了粮食只管来找我,别的没有,土豆我家还有很多。”
钱向红抹了把眼泪:
“小夏,嫂子谢谢你。”
洛芳夏又说:“三嫂,炒面(油茶面)你会做吧?
我拿来的苞米面儿可是好苞米面儿,磨得很细,我还给掺了点儿白面进去。
你把这些苞米面儿都做成炒面,就放炕头上,不管是老太太也好,还是孩子也好,饿了就烧水冲一碗,放点白糖,又有营养又好喝。”
钱向红看着炕上的苞米面儿,白糖和豆油,连连点头:
“炒面我会做,小夏,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贾学成和两个弟弟也连连点头,表示他们也记下了。
“嫂子,苞米面儿吃完了也告诉我,我再给你们送些,我家还有。”
“好,好。”
钱向红说着,拿起炕上快完工的绣花鞋,手脚麻利地又绱(绱,shàng,把鞋帮和鞋底缝在一起。)了几针,打了个结递给洛芳夏:
“你妈活着的时候最心疼你了,总想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可她不会做鞋,就让我帮她做。
这是我今年给你做的绣花鞋,绣花的丝线还是和你奶要的呢。”
洛芳夏接过花鞋,是鱼戏荷花的花样。
她往脚上比量了一下,大小更合适:
“谢谢嫂子。”
钱向红有些愧疚地说道:
“家里事儿多,大队妇女的事儿也多,忙得我一天天的没个空闲。
你妈不在了,我都没去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不过,现在我放心了,你这么能干,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也能放心。”
又聊了会儿,洛芳夏就回家了。
钱向红和贾学成开始收拾炕上洛芳夏送来的东西。
大半布袋苞米面儿,大约三斤小米,半布袋高粱米,二斤白糖,一罐头瓶豆油,半麻袋土豆。
贾学成感叹道:“这老些东西,那丫头是怎么拿来的?”
钱向红笑了:“小夏那丫头不但胆子大,力气也大。”
贾学成对最小的弟弟说道:
“咱们要吸取教训,从明天开始,小五你就在家和咱妈一起照看三个孩子,别再出去挣那小半拉工(成年人一少半的工分)了。
就因为让你上工,别的社员老大的意见了,因为他们家的小孩子上工,都被老支书和队长撵回来了。”
关键是,贾家的孩子上工,人家是一心一意地干活,别人家的孩子上工,那就是去混工分的,干点儿活儿都有限。
钱向红想了想:“小五,明天你带着你大侄儿,你们一起上学去。
家里嘛,我会把吃的东西好好藏起来的,我多藏几个地方。”
上学的好处大家都知道,可是……
贾学成问道:“学费怎么办?不能也赊着吧?”
钱向红笑了,很有把握地说道:
“明天我找小夏借点儿,我知道她有钱,孩子上学她肯定支持,大队办学校就是小夏出头办的。
今晚小夏来咱家这事儿,对谁也不要说,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一家人都点点头。
洛芳夏不但借给钱向红五十块钱,还找出四五件旧衣服,让钱向红回家改改给家人穿。
她又拿出一块花布,一支钢笔:
“嫂子,你是咱们大队妇女主任,经常去公社开会,你代表的是咱们大队妇女的形象。
这花布你做件褂子穿,褂子上面做个兜,把这钢笔插上,也像个干部的样子。”
钱向红看着自已身上已经看不出本色,打满补丁的上衣,她已经忘记这件衣服她究竟穿了多少年了。
每次洗的时候她都不敢用力搓,就怕搓坏了自已没衣服穿了。
“小夏,谢谢你。”
钱向红要回家了,洛芳夏送她出来。
看到水塘里满满一塘的荷叶和荷花骨朵,这起码有四五种颜色吧?
来的时候有些紧张,钱向红没注意,现在看清楚了,她激动了:
“小夏,开花的时候能不能让我来看看荷花?”
荷花呀,多新鲜啊,她都没见过。
“可以啊嫂子,不过,只能你自已来看,谁也不能告诉。
你就是告诉了别人,我也不许他们进来。”
“放心,就我自已来。”
她们俩刚刚走到大门口,就见一个妇女跑了来:
“钱主任,你快看看去吧,吴国友家和杨力家换了孩子,两家正闹腾呢。
大队长和老支书都不在,有人看到你来洛家了,就让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