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颂以最快的速度回国,先去墓园看应歌,再到她家拜访。
应爸爸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前段时间中风入院,术后在家休养,说话有点不流畅,就由应妈妈接的电话。
因为工作需要,言颂的车上随时都备着各种各样的药材,他选了几样温补的名贵药材当作伴手礼,第一次走进了应歌家。
八十年代的老小区,水泥楼梯的每一阶都是残破的,他没走过这么狭窄的楼梯,爬三层楼,被绊了好几次。
林美兰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一堵黑色的人墙,抬头才看到他的脸。
她紧张又拘谨地说:“言老板,请进,请进。”
“阿姨不用客气。”言颂躬身进屋,“叫我小言就好。”
林美兰想起丈夫跟她交代过,言颂是董事长的儿子,忙改口道:“对对对,应该叫你小言老板。”
应磊只能卧床休养,听老婆连人都不会叫,着急地扯着嗓子说:“是言总监,叫言总!”
“哦,哦,言总,言总……”林美兰反复念叨着加强记忆。
言颂不好再客气,赶紧送上礼物,叮嘱她一定要按说明的剂量吃,补过头就不是补药而是毒药了。
林美兰不知道药材的具体价格,但虫草和人参还是认识的,一看是这么名贵的东西,也不敢收下,进卧室里去问丈夫该怎么办。
言颂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环视四周:已经变得灰黑的白墙,薄薄的脏兮兮的窗帘,开裂的地板,边角已经朽烂成木屑的电视柜,屋里散发着奇怪又难闻的气味……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是他和“贫穷”二字最接近的时刻。
林美兰再出来的时候,满脸堆笑地转达了丈夫对公司的感谢,董事长的儿子亲自来家里探病,应磊觉得这辈子为公司付出的几十年都是值得的!
言颂也不好在老人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时候说他并不是代表公司来的:有些误会,不解释比解释了好。
寒暄了两句,言颂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应歌的事。
林美兰已经跟他通过几次电话,第一次见到本人。他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又是位高权重的少东家,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她还是很紧张,紧张到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颂想知道应歌自杀的原因。
“说是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看了医生,也在吃药,但她还是一时想不开,趁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从楼上跳下去了。”
“说是?”言颂当即追问道,“陆岩松说的吗?”
“嗯。”林美兰回忆着说,“当时警察也来走访过,最后定性是自杀。”
言颂仍然不相信应歌会自杀,又问:“有遗书吗?”
林美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人活一世,一定会有所留恋。
自杀并不是猝不及防的突发死亡,而是明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还是决绝地选择放弃生命。
应歌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就没有任何留恋,不想跟任何人告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