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黑维所说,松香县确实可以走山道到达。
但他们得先回客栈。
北卫和暗卫一商量。
找了两根粗壮木枝,随即把黑维一捆,四个人一起用肩挑,大大缓解了带人下山的压力。
虞秧跟在谢迟后头,看着前头撅着屁股趴在两根木棍上黑维,莫名有种“大王坐轿寻山”的感觉。
她憋了憋笑。
对谢迟说:“那黑维,应当是偶然撞见我们,认出了你是册子上的人。只可惜,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册子,想来是在出村子时,就把册子死记到脑子里了。”
谢迟说:“先帝时,大同教教徒过万,想来是有些藏到了深山中。黑维口中的村长,许是大同教的教徒,因而给村民传授了大同教的教宗、教旨。”
这里毕竟不是有卫星的时代。
很多深山老林里的村子,都不知晓自已处在什么朝代、皇帝是什么人。
就是官府都不清楚村子的存在。
因此,朝廷招才榜能找到的穿越者只是一部分。
他想到黑维方才唱的歌,以及喊的话,眉宇间多了丝担忧。
“先帝为除大同教耗了许多心血,饶是我知晓大同教的存在,但也不知其中详细,今日见黑维,方知先帝为何忌惮大同教。”
谢迟脑中回响起黑维那并不算好听的歌声,苦笑道:“黑维悲歌慷慨,叫人动容。”
虞秧暗道,可不得动容。
那可是华夏国歌!
特别是黑维喊着“要革命”“要牺牲”时,她颇有种幻视革命者的感觉。
她目光复杂。
“怕只怕,大同教大多人,只是被利欲熏心者利用。只怕诸如黑维一般人的牺牲、流血,最终只是为了满足另一个人的欲望。”
当今皇帝都登基了三十几年,当初建立大同教的穿越者也已经被先帝杀了。
现在的大同教,不知领导者究竟还是不是穿越者,便是穿越者,又还是不是真的希望“天下大同”的穿越者。
若此人只是乘前人的凉,为了达到揭竿起义、自立为王的目的,那大同教对穿越者来说会不会是另一处虎穴。
*
山间小院——上次桓盼烟关闻兰月夫妻的地方。
此刻院里都是自个人。
黑维一路被马车装过来。
这会醒来,就又闹着要去地下找虞秧和谢迟的祖宗十八代算账。
傍晚的厢房,墙壁被日光照得金黄。
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是先前齐津舟受审时留下的。
黑维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嗷嗷嗷地叫。
虞秧和谢迟坐在他跟前。
虞秧漫不经心道:“你真的要自杀吗?那你死吧,等你死了,你村子里的十七个村民大概也要给你陪葬了。”
嗷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
黑维带着椅子就要跳起来。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他们是无辜……不对,”黑维喊了两声,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村子在哪?”
他虽然说了他村子叫黑旋风,但……也没说怎么走吧?
谢迟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说:“我等虽不知黑兄台家在何处,但给黑兄台送信的人应当知晓。”
黑维呆滞了片刻,怒道:“不可能!组织上不可能对我们的亲人下手,而且我也没背叛组织,我就是个小人物,我就是被抓住了也没关系……”
“那你们村的村长呢?”虞秧幽幽道:“你对我们动手,被我们扣住,许久不到松香县,和你接头的人会不会起疑心?你们村的村长知晓后,会不会为了不背叛组织选择自尽?”
黑维一听虞秧说话就要冒火。
谢迟又弯着眸子含笑道:“黑兄台放心,并无人知晓你遇见过我们。你还可以去松香县。”
黑维愣了一愣。
又立刻摇头。
“不对。你们要是那么好心要放了我,干嘛不早放了我,还把我带这里来,你们扛我过来不累啊?”
虞秧和谢迟对视。
虞秧眨了眨眼。
他好像变聪明了点?
谢迟笑得无奈。
好像是的。
二人齐齐看向黑维。
黑维哼哼道:“老子是村里最聪明的人,别想骗我。说,你们想干什么?当然,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夕阳光爬到他的身上,还颇有些壮士不屈的模样。
他把头仰得更高,就差用鼻孔看对面的二人。
谢迟轻抵了下额角,叹了口气。
“黑兄台,我是好人,我想留你性命。”
黑维愣住。
虞秧也愣住。
她转过头,见谢迟坐得端静,如松如竹般叫人信服……
略迟疑了下,她跟着谢迟说:“我也是好人。”
黑维立刻龇牙。
“你不是!”
他的初婚被一只山鸡给占了!
这媒婆还敢说自个是好人!
啊呸!
虞秧顿时郁郁了神色。
“……。”
没关系,不过是因为谢迟有好人滤镜,她没有罢了。
谢迟见虞秧别过头看别处,低眸笑了下 。
黑维撇嘴。
他对谢迟说:“你这小相公,虽然抽了我几鞭子,但没像我们村长说的那样糟践俘虏,我心里还是舒坦的。而且,你瞧着眉清目正,确实不像个黑心肝,我就当你是好人。你说吧,你想拿我怎么办?”
谢迟温声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黑维一脸戒备。
“什么交易?”
谢迟说:“你带个天极卫一道去松香县交差……”
“我不会帮你们钓鱼的!”黑维立刻反驳道。
谢迟失笑,他继续说:“这天极卫捆着,绳子交到你手上。我可以让你先走半日,若你本事足够,半日内,你便能到松香县交差。至于半日后,我们是损失一个人还是寻到你的接头人,那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黑维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本事不如你们。”
虞秧立刻站起身,故意叉腰恼道:“那你要怎样,放你一个人走,我们的人就不会跟着你了吗?你又担心村子出事,又怕我们跟着你背叛组织,早知有这会,你当时不对我们出手不就好了?事情都做了,你还想要有个好结果,”
她指向谢迟,“你以为全天下都是跟他一样的好人,还能跟你有商有量啊!”
谢迟眉宇间流露无奈,温柔摁下虞秧的手,说:“秧秧,气大伤身。”
虞秧听到“秧秧”二字,背脊有些僵硬。
但转念一想……
她就叫秧秧。
谢迟好像叫得也没错。
谢迟起身对黑维委婉道:“若是黑兄台不愿意接受这个交易,那我也只能先扣着黑兄台。”
他说完,就要带虞秧出屋子。
就在二人一前一后要踏出屋门时。
身后黑维突然喊道:“那好人,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