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楼梯台阶的露丝,已然控制不住难过的心情,眼泪无声地顺着脸庞流下。
露丝知道,她现在受雇于人,属于半卖给别人的状态。主顾在不伤害她身体的情况下,完全有资格对她提出一些夸张,甚至极为过分的要求——相比那些不能忍受的条条框框,索菲娅今天对她的嘲笑完全不值一提。
在来黑森堡之前,她特地为自已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已端人家的饭碗很难,尤其是在家里还急需她的一份薪水帮衬的情况之下,她必须做好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
父母更是在她出门之前,就反复地叮嘱过她,在外面比不得家里,少不得要受一些委屈,让她万事克制、忍耐,照顾好自已。
因此,露丝在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黑森堡的主人不危及她的生命和人身安全,在没有原则的问题上,她都会极力忍耐。
但想象是一回事,真正到做的时候,却是另一回事了。
露丝自已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一回事,在孤身一人来到黑森堡之后,她整个人不仅没有像自已之前设想的那样坚强,反而好像变得更加脆弱了一样。
一切,都是在接触到科尔森之后才发生的。
露丝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已足够坚强,可以承受生活中的各种压力,但她从未意识到,温柔有时候也能成为一种摧折人心志的武器。
正是因为体验过科尔森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柔与关怀,她才变得如此脆弱易碎,仿佛拥有的是一颗一碰即碎的玻璃心灵——她这样脆弱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刚刚肆意嘲笑她的人,是科尔森的妹妹?
虽然和科尔森接触到时间很短,但在她的内心里,总是不自觉地关注着科尔森的一切。刚刚,她就是把索菲娅不自觉地和科尔森联系在了一起了吧?
或许就连露丝自已都不太清楚,她为什么在意科尔森的一切,甚至把他们的态度,有意无意地当成了科尔森的态度的一部分。
她这样敏感,这样爱哭!这在家里,在她以往在教会学校里艰难求学的经历中,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但自从遇到科尔森,一切就突然而然的改变了!
露丝不知道科尔森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他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勾动起她内心深处的脆弱,让她每每表现得这样不堪一击。可是,明明他们才刚认识,根本对彼此就没有任何的了解!
回想起来,这一切是多么的荒谬至极!一个女孩子因为一个男人不经意间倾泻的温柔而沦陷,忘乎所以——她怎么就没想过,或许那个男人天性如此,或许他不单对她如此,他对天下所有的女性都是这样一副温柔的态度?
再退一步来说,她真是疯魔了——她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仆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善良的主人,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善意,抱有过多的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注定是自作多情,只会让她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即便她不曾怀疑过科尔森的温情,真心与否;她怎么就能这样自信,认为一个男子会在几面之缘后,就对她产生了坚定而异乎寻常的别样情愫?
她是长得特别美丽,让人一见难忘?还是拥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能够得到别人独一无二的赏识?
不,她什么都没有!
这些美好的东西,即便有,也只存在于她的大脑,是她心中的幻想而已。
她不得不承认,现实中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她的外貌并不引人注目,也没有特别的才华或技能,可以展示给他人,甚至轻而易举地吸引到别人。
就是这样的她,竟然在感受到科尔森短暂的温柔之后,就产生了那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美梦!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已的身份和职责,怎么就这么……轻浮?!
不长的一段路程,足够露丝明白自已的心路,清楚自已的处境。
踉踉跄跄回到自已卧室之中的露丝,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她艰难地爬到床边,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里,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浸湿了床单。她的身体因为抽泣而颤抖不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无奈。此刻的露丝,仿佛经历了人世间最沉重的打击,成为了一个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可怜人。
在这样的时刻,她在觉出自已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同时,也意识到了产生这样结果的原因。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已,是她那些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幻想!
眼下,这些幻想的恶果,更是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自我怀疑之中。
露丝痛苦地抓着自已的头发,用力地拉扯着,似乎想要把内心的痛苦也一起拉扯出来。
内心承受着的煎熬和痛苦,让她只想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舔舐自已的伤口,重新找回失落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