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数十个身着僧袍的胖大的光头,扛着一扇扇猪肉进进出出,高声叫卖着:
“过来买吧,今天刚杀的猪,保证新鲜,大相国寺的僧人,诚信为本,值得您的信赖,来客官,您来二斤猪大肠吧,杀它之前我们念过投生咒的,保证它不会来骚扰您……您 在别处买猪肉就不一定了……”
为了避嫌,和尚们给自已的猪肉铺起了个讨喜的名字:烧猪院!
北宋汴梁最好的烤猪肉就是出自大相国寺的这个“烧朱院”,连皇帝也垂涎。据说,真宗朝时,相国寺僧惠明善庖,“炙猪肉犹佳”,他所在的禅院因此得名“烧猪院”。
据说神童杨亿常在惠明这里蹭吃蹭喝,吃的次数多了,觉得得给惠明做点什么,没事就帮惠明把“烧猪园”改为“烧朱园”,因为“烧猪”之名不雅。
郭存昌的婆娘也时常在这个瓦舍里售卖一些日常物品售卖,来换取家庭生活的补贴。这天郭存昌刚送了一轮酒,估摸着暂时没人要酒,就推着自已的独轮酒车来找自已的婆娘。
郭存昌婆娘的摊位上摆放着一双双幼儿的虎头鞋,那是她平日里辛苦的手工活,鞋面工整、鞋底细密,看得出,她是下了功夫的。每逢相国寺庙会,她都来占地摆摊,生意还过得去。
她旁边的摊位是一位年轻的妇人刘氏,刘氏手巧,她的摊位上放置着许多手工艺品,不是自已做的,是从二道贩子手中批发来的,自已再拿来零售,她不贪心,本着薄利多销的思路,生意也过得去。
刘氏看到郭存昌推着酒车过来,热情地打招呼道,“郭大哥来找嫂子吗?今天又没少卖酒吧,真羡慕你们晓风快递的人呢,什么时候招人一定要给俺说一声,让俺家的死鬼也跟大哥一块儿去做挣大钱去!”
郭存昌非常受用这样的热情,他也热情地回应道:
“刘家娘子,我给你操着心呢,只要有机会一定先通知你。”
“那先谢谢郭大哥了,我们家那闷头驴可不像大哥这样会说话,而且还是一口的燕云口音,我怎么教都教不会呢!”
“那可不行啊,不会说东京话怎么行,你去酒家推销酒,说什么人家都听不懂,那怎么行?”
“是啊郭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其实,我们东京话很好学的,京腔京润,又好听又好学。”
郭存昌内心小小的自得起来,作为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他有这个资格,刘氏则是一脸的焦虑。
刘家娘子,你们一家是北方人?
“是啊,一块跟着邻里逃难过来的。”
“北方苦啊!辽人粗蛮,对我们汉人狠着呢!据说。”
“不用说,郭大哥,俺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打仗的时候,可恶的辽人就把汉人的成年男子给抢走,平时不打仗的时候,就下乡抢女人……不仅仅是抢好看的女人,连模样周正的女孩子也抢,抢回去当丫头养着……”
“这么狠!”郭家两口子张大了嘴。
“是啊,俺孩子的姑姑就是在12岁的时候就被抢走了。”
“真是太惨了,还是我们东京好啊,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唉,所以,俺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跟着邻里一起逃难来了东京……”
“还是太平年月好啊!那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谁说不是呢!”
两个女人悲切地感叹人生。
突然,郭存昌如遭雷击一样,僵硬地愣在了那里,他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那年轻的刘氏看着!
郭存昌居然直勾勾地盯着别的女人看,这让他的婆娘如何能接受!她不由得醋意大发,骂道:
“当家的,干啥呢?”
那刘氏也被郭存昌的表情吓到了,不敢说话,尽量让身体往后挪,与郭存昌保持距离。
郭存昌面目狰狞,突然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们家姐姐怎么了?”
郭存昌没等她回答,又大声的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怎么说,你们孩子的姑姑怎么了?”
女人看他表情狰狞,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嗫喏地说道,“郭大……大哥,我刚才说我夫家的姐姐,是在12岁的时候被辽人抢走了。”
“因为什么?”
“可能是……姐姐……小时候长得模样……周正……还算漂亮。”
“你婆家人姓什么?”
“俺是刘氏,当然姓刘。”刘氏有点哭笑不得,这智商!
“你夫家姊妹几个?”
“姐弟两人。”
“具体住在什么地方?”
“燕山脚下刘周村人。”
“你丈夫右肩上有一块红胎记?”
“大哥,你怎么知道?”刘氏突然警觉的盯着他。
郭存昌狂喜地向刘氏扑过去,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刘氏的双肩,“你夫家的姐姐找来了……哈哈哈哈……你不是想要让你丈夫去晓风快递吗!这事儿成了。”
“你个大男人,别碰人家!”
郭存昌的婆娘扑过来就要动手,却见郭存昌拔腿就跑,跑出几步,回头对自家婆娘喊的,“看好我的酒车,十贯大钱啊!”
风一样的男人跑了,只留下原地蒙圈的两个女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经过聂云娘反复的比对和根据聂云飞传回来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租住在大相国寺外的姓刘的这家人,就是萧弥里要寻找的亲人。
萧弥里原名刘月娥,汉族人,父亲刘国忠,弟弟刘糖串。“弟弟右肩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与聂云飞传回来的信息完全吻合。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聂芸娘首先把刘糖串招进晓风快递,安置了工作。
刘家人喜从天降,不但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女儿,刘糖串也梦寐以求得成为晓风快递的员工。
聂芸娘立即安排刘国中老人,跟着送货的王进奔赴辽东,为与萧弥里见面,做好准备。
20年的沧桑变化,老人也怕自已认不出闺女,特意从家里找到一只样式古朴的银钗,这支钗尾端的花形缺了一个小口,这个正是当年萧弥里戴在头上的唯一银饰,而且这个缺口正是萧弥里自已磕掉的,当年萧弥里被人抢走时,在挣扎的过程中,银钗落从头上脱落。
正当聂芸娘准备刘老汉的北上之时,遥远的辽东,聂云飞却是愁云惨淡。
喜人的事儿和愁人的事儿一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