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古扎烈橘黄的长靴,擦拭的噌亮,比邋遢的乌达里看着舒服多了,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烈的羊膻味,和乌达里一样没什么区别,刺激得聂云飞几乎无法呼吸。
秃头与长发并存的外族髡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头皮泛着青光,八月的天气,难道他们辽国男人的脑袋都不冷吗?我们宋人以露发为耻,人人戴冠,混得最差的也弄个帕巾裹着……
他们……真是不可思议的外族人。
聂云飞看着他胯下的马,一匹蒙古马,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是也俊朗有力,只是可惜,聂云飞怎么看都觉得这匹马的脊椎快要被乌古扎烈粗壮的身子压断了。
百户长已经得到昨夜的消息,才匆匆赶了回来。他率众直接进了内堂,一盏茶的工夫就带着萧弥里夫人出现在大厅中,他端坐在厅正中的椅子上,颇有威严地环视一圈众人,然后冲聂云飞等人一招手,聂云飞走向前去,单手抚胸施礼如仪。
“见过尊敬的百户大人。”
乌古扎烈张嘴就是一阵咕噜咕噜的鸟语,听得聂云飞人等直发蒙,夫人萧弥里微微笑着,亲自做了翻译:
“亲爱的朋友,听夫人说,昨夜是你们救了夫人。”
“不敢,只是事出突然,我们就在大厅外扎营,怎么能不救有恩德于我们的夫人。”
“哈哈哈哈,我对你们汉人没有好感,但是你们几个除外,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乌古扎烈的朋友。”
“非常感谢百户长大人能把我们当您的朋友,我们是商人,能和您做朋友,真的三生有幸。”
“你们尽管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只要不贩马,一切都随便你们,你们是我乌古扎烈的朋友,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太感谢百户大人了!”
“听说,你带来了大宋的烈酒?本大人想尝尝。”
“大人放心,我们的酒有很多,保证您每天都有酒喝。”
乌古扎烈咧开大嘴笑了,乌达里也十分开心,聂云飞却细心地发现,夫人萧弥里眉头皱了起来。
有乌古扎烈做后盾,生意做得极其简单,在村子里找到一家空房子,算是聂云飞的落脚点,三五天的工夫,成堆的皮货堆满了院子。
一帮人愁眉苦脸地看着一大堆的皮货,我们明明是想要马来着的,怎么就弄了一堆皮货呢?这也太……太那个了吧!
聂云飞也无奈地摊了摊手,“先这样吧,这些皮货弄回去也不少挣。”
“只怕那位爷不信!”
皇城司的账房阴冷冷地说道。
聂云飞心头笼罩着一层阴影。
是啊,这样不是个办法啊!
看眼下这个架势,源源不断的皮货被送到这里来,即使说带来的酒和茶已经兑换完了,辽人牧民也愿意先把皮毛赊给这帮汉人。
因为他们是百户长夫人的救命恩人,是可以信赖的汉人,所以,他们无比热情地把皮货撂在这儿就走,甚至不知道向汉人要一张欠条。
其实要了欠条也没用,他们没有几个认识汉字的。
这样的情形,让聂云飞哭笑不得,前思后想之后,聂云飞决定还是得和乌古扎烈好好谈谈。
第二天他就去找百户长乌古扎烈。
“尊敬的百户长大人,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收购的皮货已经很多了,今天特别向您告别。”
“回去吗?以后都不来了?”夫人萧弥里翻译给乌以后,乌很惊奇地问,”我的汉人朋友,你们可以把这里当作一个基地,悄悄地从海路来,我保证你们有源源不断的皮货贩卖到内地,你们能赚翻天的。”
“非常感谢您的关照,我们确实不太赚钱。”
“为什么?”
“因为要走海路,风浪无情,说不定,我们就血本无归了。”
“哦……”
“我们回到大宋,大宋的官员也要拿一分的利润去,所以最后能到我们手里的,也就没有多少了。”
“哦……”
“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儿。”
“你说。”
“我们有六辆马车,是用驴子拖拽的,您也知道,我们路途遥远,驴的力气有限,我想从您手里买些拉车的健马,您看如何?”
“你想要多少?”
“一辆车大约要三到五匹马,我们一共六辆车,我们需要十八到二十五匹马。”
“噢。”
乌古扎烈闻听,不善的目光紧盯着聂云飞,聂云飞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对面这人会不会立即翻脸,会不会暴起杀人?他内心翻江倒海,脸上却平静如水。
乌古扎烈思考了一会儿,微微点头说道:
“我的朋友,如果你想买些马,只是用来拉车,还是没有问题的,数量也不多,也就二十五匹,我准了。”
“太好了!”聂云飞激动得想跳起来。
“我的朋友,我警告你,这些马必须是驾车用的,不是用来驯战马的,你能保证吗?”
“能。”聂云飞信誓旦旦。
“而且你必须把他们套在马车上才能离开,不允许骑着走。”
“没问题。”聂云飞的心都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那,我问你,我的朋友,你还会回来吗!我太爱你的烈酒了,你不回来,我就没有这么好的酒喝了。”
“我一定回来。”
尽管聂云飞信誓旦旦,乌古扎烈夫妇却是不信。
“你怎么保证呢!”这次萧弥里不等乌古扎烈说话,她一脸坏笑地直接问道。
“嗯,我把我最好的兄弟王进留在这里,我们回去,您看行吗?”
“不行,你——留下。”仍然是满脸的笑意。
“夫人,我不行,我还得回去拿货物……”
“那驾车的马就不要提了!”萧弥里仍然笑意盈盈。
“夫人……”
“嗯!?”夫人脸上的笑更浓了,“你们回时还可以用驴子驾车,返回的时候,还可以再买些驾车的马嘛……你觉得呢?”
“噢!”哈哈哈
聂云飞一点就透,他激动得就要飞起来了,“好的,夫人,我留下,让他们走……夫人我们一言为定。”
夫人笑意依旧,回头对着乌一通咕噜,乌点头大笑,抚摸着肚子,笑着对聂云飞说:
“太好了,我的朋友,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喝酒,你真的是我的兄弟。”
乌古扎烈的大手在聂云飞膝盖上摸来揉去,聂云飞一阵阵的严寒,但是脸上保持着真诚的微笑,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萧弥里则是一抹坏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