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着牛车,相互搀扶着到了一个海边的村落,村落不大,大约五六十户人家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万家灯火,整个村子被夜色笼罩,嘈杂的脚步声换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村落的正中就是百户厅,一个破旧的小院子,这是这个村落最高行政长官兼驻屯军最高军事长官乌古扎烈的官衙及府邸。
其实就是一个破败的院子!
乌达里等一帮辽兵就驻扎在这里,目的就是防范大海对面的宋人。
百户长乌古扎烈去苏州(不是江南的苏州,是辽设在辽东半岛的一个地方郡治。)了,于是,乌达里就带他们去见了百户长的夫人——萧弥里。
辽国是两姓制,耶律和萧,做辽国人很简单,你要么姓耶律要么姓萧,如果你两个都不喜欢,那不好意思你就没姓可姓了,随便叫个阿猫阿狗什么的,能区别一下就行。
萧姓是辽国的两大姓之一,弥里在契丹语中是小地方的意思,大概意思就是这个女人是来自乡野民间的意思,小家小户人家的女儿,但是,萧弥里明显不是小家碧玉型的内敛低调的人。
聂云飞等人走进百户厅,一个契丹妇人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与中原女人一样,红帕包头,上身一件细布小袄,下身白色长裙,身材中等,体态却十分丰满,五官精致耐看颇有几分姿色,她目光炯然盯着走进来的聂云飞等人。
夫人身后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女,面容粗糙,黑色的帽子,交领粗布长袍,腰间束带,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聂云飞单手抚胸,上身微微前倾,施以辽人的礼节,然后双手奉上一匹杭州的真丝绸缎,灯火下泛着亮光的丝绸,夫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她示意身后的婢女收下,而后扫了一眼垂手而立的乌达里,乌达里立即收腹挺立,但是满口的酒气还是出卖了他。
萧弥里冷眼盯了他几秒,心里哀叹,这个货只怕是已经被人家收买了。
她收回目光转向聂云飞。
“你们汉人来我们辽国干什么?”
“夫人,没有想到您会汉话!?”聂云飞惊奇地说道,本来他还准备带一个通译来的,但是没人敢接这活儿, 只能作罢。
“回答我!”声音冰冷,并没有因为聂云飞奉上贵重的礼品而缓和。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我们是生意人,尊贵的夫人。”
“生意人?做什么生意?”
“我们带来了上等的新茶,还有我们最烈的酒,希望能换取您这里的皮货、人参、鹿角、草药等等。”聂云飞小心地回答。
“难道不想要马匹吗!”夫人嘲讽地说道。
“夫人,我们当然想要,也不是十分想要。”聂云飞老老实实地说道。
“哦,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想要又不想要?”夫人眉头一挑,颇感兴趣地盯着聂云飞,偷渡而来的汉人没有一个不是冲着马匹来的,她见得太多了,心中冷笑着,你今天的谎话说不圆,就把你们全扔进大海喂鱼。
“贩马回去,利润丰厚,能发大财。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一定有命享受这些财富。”
聂云飞这样的说辞倒是很新鲜!
“哦, 你说说看。”
“先不说,你们辽国人不允许我把马带回去,就是能带回去,那些官府的老爷们也会强取豪夺,到最后我不但人财两空,还有可能赔上性命。”
“嗯,你很有自知之明。”
“我只要带着这些皮货回去,也能大赚一把,所以,夫人请放心,我们不要马,其余的都要,我们可以换也可以买,生意如果能圆满,我一定再奉上酬谢,感谢百户大人和夫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除了马,什么都可以交易,不要动歪心思,否则……”
“明白。”
“百户长夫人,还有一件事求您!”
“你说。”
“请允许我们把帐篷暂时扎在百户所的外面,住在离您最近的地方,我感觉踏实,有安全感。”
聂云飞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这话让萧弥里心里十分舒坦,她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乌达里见萧弥里没有为难他的“朋友”,心里也十分的高兴,指挥着辽兵帮王进等人安置帐篷、货物,他则贪婪地盯着装酒的牛车。
聂云飞早就看透他的意图,让善饮的郑屠陪乌达里在帐篷里继续饮酒,乌达里也吩咐手下拿来半块羊肉,架火煮沸,郑智与一群辽兵啃着喷香的羊肉,喝着最烈的酒,一时间前厅热闹非常酒香肉香,热闹非凡。
一片快乐而祥和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七八道黑色的身影从暗夜中冒出来,飞快地向百户官厅冲来。
黑暗中闪耀着的刀光,显示着这群人来者不善。
大门处值勤的辽兵首先发现了异常,大声示警后,立即就被飞扑而来的黑影反手割断了脖子。
大门外帐篷里喝酒的乌达里闻警立即扔下酒杯,大声招呼着手下,带头向屋子里冲去。
郑智一声怪叫,扔了手中的酒杯,抄起朴刀,也冲向大门。
黑影来势如风,已经冲进院子中,乌达里也与众人随后冲进去,正忙着整理货物的聂云飞等人,面对突发情况一时懵了。
聂云飞见郑大哥已经冲进大门,也不再犹豫,与王进等人几乎同时抛下手中的货物,各寻兵器,向大门冲去。
百货厅里刀枪拼在一起的撞击声已经响成一片。
院子里,又有两名辽兵已经躺倒在地上,乌达里与三四个辽兵正与七八个黑衣人打在一起,正厅屋檐下的两个大灯笼,身材高大的婢女正抱着一个粗大的木棒胡乱地狂舞着,阻止了黑衣人进入正厅。
乌达里力大如牛,怎奈他今晚饮酒过量,手脚已经不听大脑中枢神经的指挥了,手忙脚乱地自保着。
黑衣人战力极强,瞬息之间又一个辽兵被一刀刺中胸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先冲进来的郑智站在了他”兄弟”乌达里的身旁,朴刀架住刺向他的短刀,与黑衣人战在一起。
王进一声大喝:“护”,在王进的口令声中,汉人们自动就近三人结成一组,每组围成倒品字形,摆开阵型后,各人齐齐喊出一个短促有力的字:“出”,以此来回应王进的命令。
在口令声中,他们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