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井务的察子们在重赏的引诱下，像发情的野狗上蹿下跳，很是热闹了一阵，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进入元丰四年八月，将近中秋的时候，冰井务的察子们经过一段“热情的折腾”却没有结果后，大家都偃旗息鼓了，除了感叹张三夫妇隐藏的太深，对那“赏银千两，官升三级”的诱惑，渐渐的就淡忘了。
聂云飞却上心了，他把案宗从皇城司借出来，拿回家细细地研究，并与芸娘、大郎认真地进行了案情分析。
“哥，这一对夫妇够鸡贼的。”
“芸娘，你想说什么？”
“案宗上说，开封府与探事司找遍了汴河的码头，都没有找到张三上工的地方，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去码头，所谓的在码头上工，就是个幌子。”
“是。”
“飞哥，他应该是早上出门，假意叮嘱过婆娘以后，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等到下工的时候，再装模作样地下工回家。”大郎顺着芸娘的思路说下去。
“嗯，有道理。”聂云飞思量着弟弟、妹妹的话，“那他白天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三个人陷入沉思。
东京城一百多万人口，四方城内可玩、可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找一个人，真的如大海捞针一样。
“先不想这个问题。”聂云飞大手一挥，“你们分析一下，张三这两口子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芸娘和大郎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回答不上来，齐齐把目光看向聂云飞。
“我总感觉，从前到后，这场骗局，就是一场绝佳的表演，演给那些邻居和小内侍看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演技高超。”芸娘说道。
“对，说不定是专业的。”聂云飞坚定地说。
“伶人！”大郎与芸娘异口同声。
“对。”聂云飞再次点头肯定。
“哥，姐，肯定不是正规的伶人大腕。”大郎说道。
“为什么？”
“真正的大腕不缺这五百两银子，而且认识他的人也多，行骗过后，非常不利于逃逸！”
大郎的分析丝丝入扣，聂氏兄妹一齐点头。
“他们是伶人，而且不是汴梁本地的伶人！”聂芸娘顺着大郎的思路往下想。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来自汴梁以外的某个地方的戏子。”
“嗯，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聂云飞点着头，“他说去码头上工，但又没有去上工，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聂云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大郎和聂芸娘有点跟不上。
“既然是诈骗，为什么租了三个月的房子，才开始让邻居看到那只虎斑猫，为什么等这么久呢？完全可以早点儿动手啊，这样不就节省房租吗？东京的房租是多少？我们得去问问。”
是啊，三个月太长了！芸娘和大郎都陷入了沉思。
“至少说明这两人的经济方面还是有些实力的。”大郎猜测道。
“这样啊，咱们分一下工，我和大郎一组，去找张三儿的邻居，调查一些细节。芸娘你去找郑智郑大哥，你们俩一组，去汴河码头附近的瓦舍里寻找……最好带上一个认识张三儿的邻居。”
“为什么去码头附近的瓦舍找？”芸娘很奇怪。
“我怀疑张三所谓的上工，就是去瓦舍里游乐闲逛了。”
“飞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大郎也是迷惑。
“开封府和探事司那帮人不是吃素的，有丰富经验的老吏多的是，遇到比这难度大的案子也有的是，但是他们把汴梁所有的码头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张三上工的地方，这说明他们找人的方向错了，如果我们也去码头上找，肯定也是一样的结果。”
“哥，有道理，你继续说。”
“据卷宗上说，张三本人长得白白净净，根本就不像是码头上扛活的人，但是，他却给邻居说是在码头做装卸工，仔细想来，其实，他就是大海里会放墨雾的乌贼鱼，为了误导后期的侦破方向，故意这样说的。”
“飞哥，经你这一分析，这件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大郎目光闪着光。
“你别打断哥。”芸娘非常不满。
“汴梁城共有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条水系穿城而过，沿岸大大小小的码头数百个，这样大的范围，这么多的码头，寻找起来，得有多难，需要耗费多少人力和时间才能找个遍啊！”
“是啊，他就是在故意误导找人的方向，给后期的侦破增加难度。”大郎和芸娘对聂云飞的分析深以为然。
“所以，我就想，张三根本就没有去码头上工，而是去了别处，那么一个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这三个月，他每天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
“对，去干啥了，去哪里了？”两人同时点头。
“什么样的地方值得他三个月不间断地去呢？设想一下，如果他天天去茶馆喝茶，那么很容易认识几个固定的茶友，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非常不利于他隐藏身份。再一个就是时间也对不上，张三是早上八点上工，这个时候茶馆还没有开始营业，两个时辰后，也就是上午的十点茶馆才开门纳客，所以，茶馆排除。”
“嗯嗯……”两个应声虫不停地点头，像听故事一样进入了状态。
“在我们汴梁，能消磨时间的去处，无外乎茶馆，妓院和瓦舍，妓院不可能天天去，花费太高，一般人哪里消费得起，而且妓院是下午才开门接客，时间也对不上；排除妓院，那么就剩下一个去处……”
“瓦舍！”两人立即接上。
“对对，飞哥，你说的太对了，瓦舍一天下来，也就十几文钱，里面能玩的项目也多，流动的人群也多，还可以通宵达旦玩乐、观赏……”
“你别插嘴，让哥说。”
“勾栏这样的地方，不但人多，而且人还杂，平时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台上戏班们的表演，对身边的观众，反而并不在意，人群流动性极强，混迹在人群中，反而是最好藏人的地方。”
两人齐齐点头，聂云飞分析得入情入理。
瓦舍，也就是大型文艺演出的场所，瓦舍内又设置一座座勾栏，用栏杆围成一个圈，再用幕布围起来，形成一个封闭空间，卖票收入场费。一个大型瓦舍里最多的达五十余座勾栏，可容纳千人。每个勾栏里演绎的节目是不同，防止内卷，比如有说唱、曲艺、杂技、傀儡戏、口技、相扑、耍猴等，最受欢迎的是女相扑，穿的少而且身材健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