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张印低头掐指飞快地计算起来,“除了上香的祭品,我三清观还得……外加十几口人的吃喝……"
这……我赔大了!
这张真人终究是得道的高人,阅历丰富,明明知道这事不怪洪信,但是,这不是见不着皇上本人吗,而且他洪信就是代表着皇上来的,所以,张真人毫不犹豫地把脸拉长了给洪信看。
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啊!
第二天一大早,张印就说出一大堆的理由,无比坚决地让洪信独自一人上山,去寻找天师。
洪信本来想把锅甩到仁宗皇帝头上,让这群老道恨皇帝去,却不料这帮老道这么直接,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苦衷,干脆利落地把不满撒在他的头上!
昨天晚上,他的米饭里掺进去不少沙子,喝的酒也掺了不少的水,是真正意义上的“水酒”。
不对,不是往酒里掺水,应该是“往水里加了一点酒”,嗯,洪信斟酌了半天,觉得这种说法更贴合实际。
这也太没有素质了,龙虎山就这水平吗?
洪太尉出离愤怒了。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平时上班的时候,洪信串科室去蹭茶喝,那帮小吏员也是一把茶叶反复地冲,一下午就给他喝那一把茶叶,喝到最后,都是白开水了,还是很认真地冲给他喝,自已不是也喝得津津有味吗。
这水里掺点酒又算得了什么呢。
极有肚量的太尉决定不和张印一般见识。
只是无法让太尉容忍的是,张印居然逼着洪信只穿一件简单的素袍上山,说什么“唯有如此才能表示内心的纯净,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寻到天师!”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心不诚,就有可能找不到天师,而找不到天师,就解决不了京师的瘟疫,解决不了瘟疫,就不要怪我们龙虎山的道士们!
逻辑思维清晰,表达明白直接。
这才三月啊,穿素袍……要冻死我吗!
洪信没有办法,只好按张印的说法,戒斋沐浴,穿着一袭宽大的素袍上了山,一个随从也不让带,他本想带一个米饭团子,张印坚决拒绝,说山上的天师不食人间烟火,你带饭团子是对天师的侮辱!
洪信小声说,米饭团子是准备自已吃的,不是献给天师的,张印那厮昂着头居然装没有听见……
洪信没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饭团子,步行上山,去寻找传说中的“张天师”。
这洪信漫山遍野地找了一天,愣是一根鸟毛也没见,更别说人了,见此光景,心中便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来。
找不到天师,这事就大了,下山那无法交代啊。
洪信只好硬着头皮在山上过夜,准备第二天继续寻找。
晚上的山风很大,洪信窝在一块山石之后,被冻得涕泪横流、浑身颤抖,心里一遍一遍地骂着张印——沐浴斋戒、穿素袍,不让带米团子,这是要冻死我的节奏啊!
好在山上干枯的茅草很多,洪信亲自动手,不亲自也不行啊,没有小弟跟着,只能自已干。
他收集了不少的茅草,放在一个背风的山石之后,然后扒开一个口,一头拱进去。
别说,真暖和。
就是形象有点差,有点像钻狗窝。
洪信虽然活得窝囊但是人并不傻,他在自已铺好的狗窝里,啊,不是,铺好的草窝里,前前后后仔细思考,终于明白了。
坑啊,真坑啊,“张天师”这个神一样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所以,”天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只怕是龙虎山道人们用来忽悠人的。
洪信越想越觉得自已聪明,对啊,这肯定是张印那老牛鼻子,为了骗钱而编造出来的!
洪信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吓出一身的冷汗。
既然”张天师“根本就不存在,张印还骗我上山来寻找,这厮肯定是把寻不到”天师“的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比如说“你心不够诚,所以寻不到天师”,对,就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如果因为我“心不诚”而找不到”天师“,那就解决不了京师的瘟疫,而解决不了瘟疫,就不要怪他们龙虎山的道士们!
真坑啊!
“可是,如果就这样回汴梁交差,皇上肯定会把我弄死,让那群红了眼的京师百姓们泄愤啊!”
洪太尉细思则恐,浑身燥热起来,待心神稳定后,又思忖了半天,想好了下山对付张印的理由,就在温暖的草窝里舒坦地睡着了。
第二天洪信就径直下山而去,哼哼,想坑我,没门。
张印看洪信一无所获地下山,冷笑着抢先发难:
“太尉寻到天师了?”
洪信心中同样冷笑,坦然说道:
“没有!”
“既然没有寻到天师,大人就应该继续寻找啊,怎么就下山了呢,大人心不够诚啊!”
呵呵呵呵,果然是自已预测的套路,一样的味道,一样的配方,老道阴险至极啊!
“张真人,你可知老夫在山上遇到了什么?”
“什么?”
张印有点蒙,对方岔开话题,根本没有接他的话。
“老夫在山上遇到一只吊睛白额的锦毛大虫!”
“这怎么可能!”张印身后的小道士大笑,冷言相讥道,“我天天在山上游玩,连只兔子都不见,哪里来的锦毛大虫?”
“……”洪太尉冷冷地盯着小道士,“既然连只兔子都没有,怎么会有天师呢?”
小道士语塞,唯唯诺诺地往张印身后躲。
“既然有锦毛大虫,太尉怎么还活着?”姜还是老的辣,张印立即接口回讽。
“哎,老夫也很奇怪,那锦毛大虫明明冲我一扑而至,吓得老夫两股战战,只觉得吾命休矣,”洪太尉一脸惊悚的模样,“却不料那大虫只是一扑,便突然幻化成一朵鲜花落在我的手中……”
“真的!?”
小道士从张印身后探出头来,惊奇中带着不可置信,就连最神奇的志怪小说都没有这样编的,这已经超出小道士的认知范畴了。
“……”
张印气得把这小小的猪队友一把拽到身后,冲洪信连连冷哼,编,继续编!
“老夫正惊魂未定时,却从山上游走下来一条吊桶大小的雪花毒蛇!吹着毒气,吐着分叉的毒信……”
“这更不可能!”
小小的猪队友显然是个急性子,再次从张印身后窜出来,他在风中凌乱了,这不科学啊,“这山上连地鼠都没有几只,哪里来的毒蛇!还吊桶大小?”
“哼哼,太尉……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