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鸟叫,一声急鸣将尹寻尘惊醒。
她“唰啦”一声打开房间门,对着早已升起的旭日骂骂咧咧。
一道灵力出手,不巧打在树干上。
鸟惊展翅飞走,只留下一片彩色尾羽。
该死的,什么时候开始,连鸣雷山都能有鸟来筑巢?
看起来她不在的这两百年,周容绰倒是将这荒芜贫瘠之地治理的很好。
“哗啦”一声,院子门被打开,从门外涌进一群陌生人。
来者皆是女子,其中有几个端着铜盆的,看起来年纪很小,或许尚在垂髫。
为首那个红衣女子朝着尹寻尘俯身,“尹姑娘,尊主命我前来服侍。”
哈?还给她配了一群丫鬟?
是监视还是试探?
尹寻尘蹙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妥协道,“行吧。”
如今鸣雷山易主,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
只是派人看着她而已,不足为惧。
待自已偷偷找寻无人之处,用灵力探寻到七星簪的位置,便再无人能够阻挡她的去路了。
“若仙子有吩咐,唤奴家槐序便可。”
槐序?倒是个好名字,却不大像是鸣雷山之中人。
有点仙门那般的意思了。
尹寻尘将这名字在心里念了两遍,了然的点头,“那你们家尊主有准备朝食么?有些饿了。”
槐序微扬唇角,抬手对着身后拍了拍。
一个尚未完全修成人形的兔子精,一蹦一跳的端着木案走上前来。
槐序接过那木案,给尹寻尘展示道,“这便是鸣雷山特产。桃萘酥。”
尹寻尘挑眉,从那白色瓷盘里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品尝一番。
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
周容绰竟然还记得她爱吃这口。
“嗯,好吃。”
尹寻尘将剩余部分全部塞进嘴里,然后对着槐序挥挥手,“我只要这一块便可,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修习之人,饮食过量乃是大忌。
何况现下她大病一场,更是不能大吃大喝,以免五脏蕴毒,伤了根本。
“是。”
槐序俯身,将那木案递给身后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带着剩余众人往屋内走去。
尹寻尘似乎很习惯这般伺候,抬声问了句,“槐序,周容绰在哪里?”
槐序一顿,有些惶恐。
看着这个直呼魔尊姓名的姑娘面上毫无变化,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尊重,颤巍巍的回答道:“尊主……尊主在囚室……”
囚室?他去囚室做什么?
难不成七星簪在囚室?
尹寻尘没留意槐序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径直出了门。
囚室位于鸣雷山腰的一座山洞,早年还是她发现的。
山洞宽敞,一路延伸到了山体中心,她当时便灵机一动,命人装了许多玄铁打造的栅栏,分别将几处凹槽做成牢笼。
没想到两百年过去,周容绰还延用了这个地方。
尹寻尘凭借记忆,顺着山路便摸了过去。
远远便听到从中传出的声音——
“我竟没想到,你还对我存了异心……”
“我……我没有……把消息卖给……”
皮鞭声与对话声在囚室外久久回荡,尹寻尘躬身躲在草丛里,偷偷昂首往里面望着。
囚室灯光昏暗,勉强还能看到几处人影绰绰。
周容绰的声音想起,阴冷的如同翠色毒蛇在身侧游离,“既然,鞭刑打不开你的嘴,那不如试试这真言蛊……”
尹寻尘:啧啧,没想到周容绰还挺恶毒。
这真言蛊一旦入体,就会在五脏六腑乱窜,最后顺着经络爬到脑子里,囚犯便会失去理智,将实话说出来;但这东西一旦入体,是不可能拿出来的,基本等于废了,哪怕是冤枉了他,也无力回天。
“啊——不要,不要……我说……啊——!!!”
囚犯凄惨的喊叫不绝于耳,到最后竟慢慢暗淡了下去。
声音不再高亢,听起来更像是濒死的挣扎。
周容绰竟不由分说的直接动用了真言蛊,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既然周容绰只是在这里审问一些叛徒,那七星簪自然也不会在此处。
尹寻尘撇嘴,起身打算撤退。
她对这对话的内容实在是没有兴趣,反倒是知道多了,便会惹上更多麻烦。
但天不遂人愿,她的身形被附近巡逻的小兵看到,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她射来一箭。
“铿——”利剑如土,箭尾还在不断摇晃。
尹寻尘“啧”了一声,不情愿的出手。
随便将那支箭从地上拔了起来,朝着那人甩了回去。
“呃——”
一箭封喉,直接透穿了那个小兵的脖颈。
这才叫准头,刚刚射的那叫什么东西。
周容绰好歹也是魔尊,怎么手底下都是这么些无用之人。
小兵的喊声还是惊动了囚室众人。
为首的两个穿着一身铠甲的人率先从囚室里冲了出来,举着手中的戟,交叉在上,将尹寻尘架在原地。
尹寻尘摊手。
“是你?”周容绰缓缓从囚室里走出来,看到尹寻尘的时候不禁挑了下眉,然后接过身侧那人递来的丝巾,将手里沾染的鲜血擦拭干净。
周容绰:“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找我有事?”
尹寻尘神态自若,好似一点都不在乎被人用利刃相对,“嗯,我想去瑶池台,要你的手令。”
只能寻个由头,掩盖一下自已的真实目的。
“呵,知道的还不少。”
周容绰将染血的丝巾随手往后一丢,上前两步走到尹寻尘面前,抬手示意那两个高大威猛穿着铠甲的护卫收手,“我这边解决完了,正好能陪你去。”
尹寻尘不置可否,侧身让出走道。
再一次踏上熟悉的路线,尹寻尘心中怅然,缓步跟在周容绰身后。
一路而来,她偷偷投射出三道灵力,但每一道都如同泥牛入海,带不回一点消息。
难不成……七星簪不在此处?
瑶池台是位于崇明宫后山的一处温泉,泉水蕴含着灵力,用此泉水浸泡,便达到可修复外伤的效果。
沿路不断有人看到两人到来而行礼,让尹寻尘有种恍若前世的感觉。
当年,是她在前,周容绰在后。
时移世易,如今,她倒是成了客。
“哎,这里怎么少了个八角亭?”
尹寻尘忽然开口,指着前面一处栽种了些竹子的地方。
周容绰今日十分有耐心,听她提起,便转身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如何得知,从前那边有个亭子?”
尹寻尘自知说错话,面露尴尬,别开目光,“没……我就是听说的……听说。”
“哦?竟没想到,你们师尊还惦念着这里,他还给你们讲了什么事?”
周容绰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渐渐朝着她靠近。
尹寻尘下意识后退,殊不知已然是退到了最边侧,后背直直的压在楹柱之上。
“啪”一声,周容绰抬手压在上面,将她禁锢在身前小小一个空间;又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与他对视。
少女的脸颊肉嘟嘟的,捏起来就像是在捏一个面团,从指尖传递来的触感,像是一道火种,点燃了他眼底的暗流。
火烧似的感觉再次出现,周容绰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自然是知道这感觉代表着什么。
目光向下,落在她嘟起的水润双唇上。
这宛若樱桃的嘴唇,不知是否也像樱桃那般酸甜可口。
“嗯?”短短一个音节,听起来似是充满了恨意,准备要将面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吞拆入腹。
尹寻尘自然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强迫的事情,但她身处于人家的地盘,又还很多事没搞清楚,自然不能透露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只得将一丝流转灵力凝聚于掌心,朝着周容绰的肩头推去。
他倒是没想到,两人如此短的距离之下,小女娃不但没有害羞,甚至于还冷静的做出的反应。
虽他此刻毫无防备,但这一掌太过于轻微,根本造不成伤害。
只是精神上给予他深深的震撼。
没想到只是山御仙君手下的一个小弟子,竟有这种临危不乱的气魄。
“你还没回答我,那边为何少了一个八角亭?”
尹寻尘完全没理会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只在意自已陨落的两百年里,鸣雷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容绰收回手,收起那份调侃,“不喜欢,就让人拆了。”
尹寻尘:“不喜欢?那亭子怎么惹你了?”
周容绰嗤笑一声,“因为她总是在这个亭子里和你师尊见面。”
尹寻尘:“?”
她?是谁?
见面?萧屿亭?
尹寻尘这才想起来。
前世,她将萧屿亭带回之后,就随手就将人安排在八角亭附近的厢房。
而,他时常会坐在亭子里眺望远方,神情落寞。
当年的自已总是看不得他这副悲春伤秋的模样,想着多逗逗他,便也多来了几次。
怎么落在周容绰的眼里,自已这份关心变了味?
啧。
心脏,看什么都脏。
竟是因为着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才把八角亭拆除。
尹寻尘蹙眉,看着周容绰那张惆怅的脸,心里想:他……不会喜欢萧屿亭吧……
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何他总是纠结打听霜散殿的事情。
介意当年她总是来这里找他,所以眼不见为净?
心里了然后,尹寻尘不由得脱口而出,“啧,真小气。”
“你说什么?”周容绰见她低声自言自语,不禁询问道。
尹寻尘:“没事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他既喜欢萧屿亭,那自已更不能将身份透露出来。
万一他心中任是不忿,说不定会下了死手送自已归西,以免碍眼。
不知道到时候,她还会不会有机会,能够像如今这般幸运醒来。
两人心猿意马,相顾无言。
直到——
有个身着轻甲的随从匆匆而来,“报!尊主,有人在山门外叫嚣,自称是山御仙君。”
哈,萧屿亭终于发现她不在霜散殿了!!
看起来这次没有机会再探寻七星簪的下落了,也好也好。
说不定还能在走之前看上一场好戏!
周容绰颔首,吩咐那人退下。
收回目光时,有意无意的瞥到了尹寻尘。
看着她脸上那股子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忽然感觉到心口一窒。
这小姑娘,对那山御仙君,真的只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么?
“好,我这就过去。”
语气平淡到尹寻尘都发现了异常。
心想着:你既然要去见他,那她就不去当这个旁观者了,以免殃及池鱼。
也好,这样一来,自已就可以单独去瑶池台泡澡,还省去了要时刻注意不说错话的精神。
周容绰看着她渐渐弯起的唇角,一时间有些恼怒,一把将尹寻尘的手腕抓住,粗暴的拽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尹寻尘:“哎!!哎哎哎,你放开我啊!!!”
周容绰:“怎么,就这么怕让他吃醋?”
尹寻尘:哈?我怕?难道,自已不在的这两百年里,他俩已经????
想到这里,尹寻尘立刻缩了缩脖子。
若是真的,那她的确是需要害怕的。
毕竟她与萧屿亭之间,也不单单是师徒那么简单。
啧,怎么就卷进这种旋涡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