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银杏城那日,正巧遇上天光放晴,雪停,无风。
尹寻尘跳下马车,将缰绳握在手里,一步步朝着城门走去。
比起先前去过的那些城镇来说,这里更添许多庄重感。
十数丈高的城墙宣誓着此城的威严,每隔几米便有驻军巡逻站岗,入城口站着两位十分高大的巡防军,在一一检查来往行人的身份路牌。
尹寻尘攥了攥手里的身份牌,轻咳一声,将其递了过去。
为了符合这个身份,她甚至还提前换了一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华丽的衣裙。
巡防军看着木牌,又端量了她,按照惯例,开口询问她来银杏城的目的。
尹寻尘犹豫半晌,正要开口之际,从身后马车上传来一声轻咳。
“什么人?!”巡防军立即警惕,对着周边拿着长矛的两人勾了勾下巴。
那两人得令,以包围之势朝着马车收拢。
“璃儿。”
萧屿亭清亮的嗓音响起,尹寻尘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已。
“哎,尊上有何吩咐?”
她拎起裙摆,碎步朝着马车边走去。
纤长的手腕穿过车帘,朝着外面递出一块身份木牌,只听马车里那人缓缓而言:“将此物呈前。”
尹寻尘称喏,双手接过那块牌子,转身又回到了刚刚落脚的地方。
“军爷,这是我家主人的身份牌。”
巡防军那人狐疑的看了尹寻尘一眼,不断疑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
虽然衣裙样式简单,但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料子。
发髻有些随意,可其间的那根蝶簪上分明缀着一颗硕大的金色珍珠。
这样的一个小丫头,竟是仆从,那这马车上的人……
他缓缓收回目光,忽而瞥见木牌上雕刻的花纹,手上恍若被千斤压着,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这纹样……分明只有和丘皇室才可使用。
他飞快的递上另一只手,将木牌捧在手心,一改刚刚的傲慢气势,朝着尹寻尘面前咧出一个古怪的笑来。
旋即,便朝着马车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缓缓压下身子。
看的周遭其他人都纷纷挠头。
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一贯以来看不起人的队长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这动作,这神态,活脱脱就是个狗腿子。
难不成,这马车里的人,还是什么皇亲国戚么。
尹寻尘也不懂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份牌就有如此大的转变,便有些不放心的走到马车前,拦住了他。
“……”
她伸出一只手,十分警惕的拦住那人的去路。
巡防军队长好似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生生推出去半尺的距离,他才意识到自已的失态,便将木牌举过头顶,弯腰朝着马车的方向说道,“萧先生,请在别馆稍事休息,待小人将您的讯息上报给国主。”
“劳烦。”
萧屿亭用手指挑起一侧的车帘,仅露出下半张脸,故作深沉的朝着尹寻尘点了点头。
尹寻尘这才接过身份牌,牵起缰绳随着他走去。
那巡防军将手头的事情交接给了另一人,从简陋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钥匙,然后领着一人一车穿过闹市,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
“先生,便是这里了。”
尹寻尘闻言抬头,后撤一步,看到小院牌匾上草草写着三个大字——观松台。
倒是符合萧屿亭这副冷清清的模样。
“多谢。”她朝着那人微微一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小锭银子,上前一步递到了那人手里,“我家尊上有些急事,若方便,请尽快替我们跑个腿。”
那人暗自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答了两声好,便连连告辞。
等人走远,尹寻尘才来到马车前,朝着车壁敲了两下,“到了,下车吧。”
车帘掀开,萧屿亭纵身一跃,直接朝着院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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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但修整的十分精致。
主厅坐北朝南,东侧尚且还有一间小室,应当就是给仆从居住的。
西边穿过回廊,便是厨厕一类功能用房。
尹寻尘安置好了灵驹之后,便赫然坐在主厅廊下小憩。
半月的奔波,让她感觉到十分的疲累。
再加上这作假的身份瞒过和丘的巡逻军,她便松了一口大气,将压在心里那沉重的担忧挪开了。
“怎么在这里睡了,小心受寒。”
萧屿亭正巧打理好了行囊,从主厅之中走了出来,看到尹寻尘靠着柱子,正在不断点头,便上前将自已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困了,这几天脚不着地,睡的不安稳。”
何况马车那么小,萧屿亭虽盘腿打坐休憩,却占据了不少位置。
尹寻尘为了避免过多接触,便克制着自已的翻身。
这下好了,终于到了新地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见她嘟囔着却不睁眼,萧屿亭便无奈一笑,抬手穿过她身后与膝弯,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干什么?!”
尹寻尘一惊,差点翻身跌下去。
吓得她赶紧搂住萧屿亭的肩膀,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想要将手收回来。
“休息,便应当去床上。主厅已经布置妥当,你便去歇息吧。”
“……”尹寻尘蹙眉,仔仔细细看着萧屿亭。
他此刻双目澄清,并没有那红气侵蚀,为何忽而像是转性了一般……甚至还如此体贴的反过来照顾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我自已会走……你,你放我下来。”
尹寻尘脑子一热,说话便开始有些结巴。
萧屿亭见她快要红透的脸颊,便知道她此刻的不平静,并未点破,只是点头答应,然后缓缓侧身,将她的双腿平放在地面之上。
她抓着披风的手指紧紧捏着,指节泛起青色。
看的出来,她此刻十分尴尬。
咻——
破空一声。
萧屿亭下意识将尹寻尘扯到身侧,双指绕圈一挥,用灵力将箭矢方向调转。
“咚”一声,没入刚刚尹寻尘靠着的柱子上。
尾羽震颤,有一卷白色的信笺赫然落在面前。
萧屿亭一目十行,看完后立刻用灵力点燃,那张纸笺凭空冒出一团蓝色火焰,瞬间吞没,化作灰烬。
“写了什么?”
这一下变故,将尹寻尘的困意席卷而去,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萧屿亭跟前。
目睹他一系列操作,便猜想,这信里写的内容,一定是十分重要的。
“今晚三更,你便能知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