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新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拐入巷子时被人大力一拖,重重摔在墙角,三个男生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他想还手想起上次打架不仅赔钱,还连累他妈妈在医院给人当护工半个多月。况且面前这三人,中美艺高出名的有钱有权,他得罪不起。
尽量用手肘护着脸,寸头少年扯开他护着脸的手,一脚踩在少年脸上,语气嚣张吊儿郎当:“哟,温顾新,你不是挺能的吗?怎么不还手啊!”
巨大的屈辱袭来,温顾新想要挣扎却腿和脚都被人摁住。
“护脸?你的脸是想用来去世爵娱乐坐台啊!还是用来勾引孟笑啊!哦对了,你姐可是世爵的女公关,这是家族企业,她介绍你去还能少走弯路。”
寸头少年话说完几人大笑,蹲下拍了拍温故新的脸:“奉劝你一句,少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老子完看不惯。老子看不惯你就要遭殃。一个破摆摊的还什么都和我争,你有那个资格吗你。别以为茶艺班的姜老师罩着你就能横着走了。在学校她管得了我,出了学校她还能管得了我吗?
温顾新剧烈挣扎。寸头少脸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半边脸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痕迹。霸凌的快感使得少年更加放肆。
“以后离孟校花远一点。别自不量力的想追她,你妈卖混沌,你姐卖身攒的钱还不够她买一双鞋。”
寸头少年点了一支烟把烟圈喷在温顾新脸上,戏谑的笑意在巷子来回激荡。
孟笑是中美艺高的校花,据说她家世很好,喜欢她的人很多,人也很高傲。却偏偏和和温故新走得近。一个无权无钱的穷小子肖想校花,便成为了他们欺辱的对象。加上美术班孙老师放任,更加重了少年们霸凌的快感。
“是你们找温软语来当模特的?”
寸头少年洋洋得意:“怎么样?满意不,让全班都看看你有一个自甘下贱的姐姐,是不是很刺激。对了,这你可得感谢老孙,要不是他发掘的,我花钱都请不来哦!”
温故新瘫坐在墙角,浑身被打得发疼,可身体上再多的疼痛都不及心里。这十几年来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为何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无论亲人还是老师,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庇护。忽然想起姜老师说的那句话「如果你不能正确对待他人,那么他人便是你的地狱。如果你不能正确对待自已,那么你也是自已的地狱」。
地狱,他现在就在地狱,如何自救?
有人经过巷口,温故新大声呼救,脚步声匆匆而来,出现的人却是孙子。没看呼救的温故新,而是讨好的看着三个少年中的寸头少年:“那个,好像我走错路了。”
看着孙子如此识时务,寸头少年露出赞许的笑容挥挥手。孙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四个都是他美术班的学生,三个惹不起,权衡利弊他只能装没看见。
温故新的手摸到地上的砖头。既然都是怎么选都是地狱的话,那么拉这三个人一起陪葬也不错,至少是他终结自已的地狱。正在这时不高不低的女声传来:“你们在做什么?”清越而好听的女声。寸头少年眉目染上怒意:又是茶艺班姓姜的那个老师。
三个少年不想被看到想从巷子口另一端逃跑时被人抬手拦住。
姜宴息挂上报警电话:“別急啊,去警察局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打人再走。”
“姜老师你报警了?”其中一个少年恶狠狠的看着姜宴息,一副你要真说报警我就敢连着你一起打的模样。
姜宴息毫不在意的抱起手臂:“是啊,我报警了,既然你们班老师不想管,学校管不了,那就只能让警察叔叔告诉你们什么是法不容情了。”
少年闻言想对姜宴息动手被其余两个抓住,三人丢给丢下一句:“你等着就换了一条路跑开。”
孟笑从姜宴息身后跑出来来到温故新身边,想要搀扶却被他挥开,握着砖头的手放下,靠着墙艰难站起来,一个眼神都没给孟笑留下。
“喂,温故新,你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你为什么对我总这么冷”
没有人回答,少年倔犟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口。
孟笑也没追上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热脸贴冷屁股。姜宴息拍拍孟笑的肩膀拉着她从另一条路追过去。
“別傻站着了,这条路我熟我带你去堵他。”
姜安息回公寓的路上有一家便利店,没人做饭或晚饭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她都会来便利店随便对付吃些再回家。免得回去就是吃外卖还是煮面条。带着孟笑抄小路走进便利店后姜宴息让孟笑先找地方等着,她先和温故新聊聊,聊开了再让孟笑安抚。
姜宴息开了一桶泡面坐在窗边吃面仔细观察对面马路走来一瘸一拐的温故新。他走进便利店买了药正要走被叫住:“温故新,吃泡面吗?我请你。”
温故新诧异看着姜宴息嘴上虽然没问,眼神却在说:你什么时候跑我前面了。不过见孟笑没在她身边也没多纠结,拿着药一瘸一拐走过去。两人坐在靠马路边的玻璃吧台上,一人端着一桶面,姜宴息递过去一包笋,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一包辣条:“这些加进去泡面才有灵魂”
便利店的马路对面缓缓开来一辆黑车,曲燃坐在车内,嘴角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讥讽,冷着眸光看着姜宴息的一举一动,看她救人,报警,安慰学生。一切都得讽刺而搞笑。很难想象吧,曾经的霸凌者,现在的救世主?
“他们对你的霸凌我已经拍视频,而且也报警并提供了学生资料,这会警察应该去他家里抓人核实了。虽然是我报的警,我也会作认证,也会提供视频作为物证。但是究竟是告不告到底是你的选择。你自已都没有站出来面对的勇气,别人再怎么打抱不平也是徒劳。”
听完姜宴息的话温故新沉默着加了所有东西,正在这时他兜里的电话响起,摸出屏幕被杂碎的手机接听,挂掉电话后淡淡开口:“是警察局打来的让我去一趟”
“我陪你去”姜宴息连忙起身。
“不用了姜老师”温故新拒绝:“你不是我的班主任,帮我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情会牵扯到我的家世,我不想让任何人参与进来。这是我的私事,希望您能理解。”
姜宴息点点头,坐回原位,目光变得有些低落而空洞。
孟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温故新。“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给我说。”
温故新自嘲的笑了笑:“我们又没有在谈恋爱,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温故新端着吃了一半的泡面离开座位,丢进垃圾桶,一言不发的走出便利店之前又丢下一句话:“我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要管了,言尽于此。”
没拆封的泡面砸在温故新离开的背后:“温故新,你行,你清高,不和我说话,你最好一直都別说。”孟笑说完红着眼睛离开。
从玻璃窗看见一左一右两个少年男女的背影,姜宴息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中。
这两个人相处的状态和曾经的她和那个少年何等相似啊!她仿佛陷入巨大的回忆中。
曾经她也天真的以为自已可以靠着家世嚣张跋扈一辈子。她从小习惯了所有人都捧着,顺着,某天突然来了个她看上的少年对她冷眉冷眼,想靠近又怕下了她大小姐的骄傲。别扭的关心得不到回应,不会表达的暗恋成了有目的的霸凌。
那晚她在东正教堂等到了十二点,她想给他过生日,想给他表白,给他送礼物却迟迟等不到人,以为被放鸽子的姜宴息想把冰刀鞋扔掉又捡了回来。
实则她并不知道,她心中那个冷脸少年此时正绝望的躺在她脚下幽暗黑沉的海水底。
被气回家的姜宴息决定之后再也不热脸贴冷屁股。她堂堂姜家小公主凭什么要对一个只是长得有点好看的穷小子恋恋不忘。关于首都那场花滑比赛直播,她也没看。不想给自已添堵,余声滑那么好,冠军一定是他的吧。
她在心中笃定。
直到第五日余声妈妈余岚找上门质问时,姜宴息才知道余声因为她长期霸凌而患上抑郁症,在生日当天得知姜宴息约他后跳海自杀了。寻到人时尸体时已经被海水泡发烂掉,腐蚀斑斑。
巨大的悔恨,愧疚,无助像无形的牢笼。她像一个罪孽深重的杀人凶手,背负着无法弥补的遗憾赎罪。
十八岁那年她不顾父亲千般阻拦毅然决然进入花滑队。她基础不差,日复一日的训练,付出比人多三四倍的努力。吃不了苦的小公主在冰面上摸爬滚打,复制了余声曾经做的一个又一个动作。
人人都说她姜宴息是天才,只有天才型选手才能在短短时间得到导师的认可,取代余声曾经的天才之位,成为下一届世锦赛的种子选手。
只有她知道自已心中憋着一口气。
她想要替那个干净又傲娇的寡言少年拿回属于他的冠军。她想要赎罪,想要用更多的身体上的痛减轻心底积压的悔恨。
然而,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
一年后,姜家迅速没落。
先是茶山被山火烧成一片灰烬,姜选因此一蹶不振。
再是俱乐部像被诅咒般种子选手频繁被挖,姜宴宁无心管理直接转手。
然后便宜小舅舅梁路鸣那个狗东西被刺姜家带着他姐姐跑路离开。
厄运就像特意眷顾姜家一般。
也许,也是对她年少无知的一种报复。
世锦赛在即,她以一个花滑运动员的身份前往参加,却在赛前被人打断双腿。
她没能入场,没能以一个花滑选手的身份,替她心中的那个少年赢得那份荣誉。而她腿经过治疗只能维持正常走路,无法再做任何剧烈运动,也无法再练花滑。
那一年她19岁,正值芳华,天才被从云端上拉到泥潭。
她都不知道是靠什么支撑起自已从一次次复健的痛苦中挺过来。
刚开始那几年确实有些不适应,可是慢慢的也习惯了。
只是她心里一直很不解,自已在平时是嚣张跋扈了些,却也只在窝里横,为何却在首都遭人报复至此。随着家里没落她估计想明白了也许是姜选生意上的仇家吧!那时她正在承受心理和身理的两项巨大疼痛和打击,根本无法思考真相。没落的姜家自然无法揪出背后凶手,况且能在首都行凶者,他们要如何查探?
世界就是这般公平公正啊!你有钱有势的时候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钱没势的时候吃亏,吃苦,吃土都都得往肚子里咽。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
这个世界看似公平,实则,毫无公平可言。
她已经在暗中帮过这对明明相互喜欢,却因为家庭和社会地位差距巨大的少年男女解除过很多误会,却终究不能帮他们选择属于自已的路。
也有可能年少的喜欢非要错过才显得珍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