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息在前面走,曲燃跟在后面三步之外。
二人一前一后步行在秋色染红的枫叶林里,小溪流水潺潺,池底游鱼漫步。
曲燃看着姜宴息的背影,以前无数次在她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也是这样跟在她的后面。那时的余声没有勇气上前与她并肩,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被霸道骄纵的姜宴息践踏。越是如此他越意难平,为了以前的自已,为了现在的自已,有些话他不想再拖下去,有些事越压抑他越执念越深越强。强过屈辱的仇恨,强过这些年的沉默隐忍。
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走到和她齐步的距离。
姜宴息目光从满目枫叶上移开看向曲燃,情绪无波清冷平静:“曲先生您有话要说?”
她的单刀直入的询问让曲燃默了默:“姜老师是觉得木樨园的枫叶好看吗?”
“ 挺好看的,今天若不是来这里吃饭都还不知木樨园居然藏着如此绝美的风铃。果然越是美好的东西市面越是不流通。”
“ 其实宿城还有一处枫林比木樨园更美。”
姜宴息不再往前走,坐在枫树下的木质长椅上,透过层层密密的或绿或红的枫叶仰头。光影疏落,浅淡的散落。
曲燃也停下脚步,站在姜宴息坐的长椅侧面,目光看着远处的枫叶。她坐着,他站着。
“什么地方”
“曲园”
“ 怪不得我在网上查不到”
“你若想看随时可以去”
曲燃收回看远处的目光凝视着姜宴息脸上的表情不错过她显露的任何情绪。
“ 谢谢曲先生,不过……不了,我想我不太适合去曲园。我前前后后得罪隋蕴太多次,要是让她逮着我进出曲园,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容不下,我无权无钱,抗衡不了。
姜宴息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太了解隋蕴那种被捧在手心宠出来的张扬跋扈若把一个人视为眼中钉的时候,会做什么。骄傲如隋蕴若把谁放心上,那人会因别的人对她爱搭不理时......她动不了曲燃,那么曲燃身边的姜宴息无疑是最大的祸端。
祸端不平难解隋蕴心头恨,这种时候姜宴息不会往上凑,把自已置于风口间给隋蕴当靶子。前两次出头已是迫不得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曲燃很期待她和隋蕴对上。如果她是年少时期的自已,先不论家世隋蕴都得避其锋芒。现在嘛!早已洗心革面韬光养晦的姜老师无力攀比骄傲和喜欢。
是自已的别人抢不走,不是自已的苦守亦无用。
姜宴息的话让曲燃心里升腾一股烦闷的情绪。东坡馆他的却是故意把姜宴息推出去面对隋蕴,甚至,有些误会和谣言也是在他的默许中不胫而走的。当初同意让隋蕴留在身边不就是她身上的那份张扬的恶劣吗?和记忆中霸凌他,威胁他的某个身影好像。
让曾经的她来面对现在的她不是很有趣吗?他想看看谁势均力敌还是旗鼓相当。
可是......她的奋起反击他觉得分外有趣。她的一再退让他觉得心火难消:“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姜宴息不是这样的。她不该权衡利弊,一再妥协。她不应该忍让退缩等别人都骑到她头上了才反击。”
思及此曲燃萌生了连他自已都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想法。
“我今天的饭局是为了你朋友的电影。”
“哦,啊!为了我朋友的电影?”
“从隋蕴手里抢到的女主角。”曲燃提醒。
姜宴息反应过来曲燃说的是童诗语从女一舞替直接荣升女一之事。
可是这和她有关吗?和童诗语有关才对啊。他是想让自已转告童诗语吗?
“那我回去给童诗语说。”
“不需要,让她当女主不是为了她。而是,她是你朋友,你说想让她选上。不是吗?她就一定能选上。”
曲燃在解释,眼神里的灼热和一无所知的姜宴息对上。他低头俯视她抬头仰视,脸上愕然眼神迷茫。看着她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红唇,他心中欲念横生。
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欲念,他想低头吻上去,狠狠的咬住她的嘴唇,撬开她的齿贝,把她压在长椅上欺负,任她如何推搡都不放开。努力压制心底涌上来的欲念时他竟然也惊喜万分。原来他竟还有感觉有欲望,只是这份欲望不是对其他人。
而是,只有姜宴息,从相遇开始心里压抑的那份怪异感从何而来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造成这一切结果的是姜安息,解开这个结的也是姜宴息。
事到如今曲燃不得不承认,无论九年前还是九年后,他总是抵抗不了姜宴息能轻易勾起的心底欲念。明明说好要给她最深最痛的报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如今还连一点他对其他女人好的误会都不想被她瞎想。
诧异过后的姜宴息是毫无波澜的静默,略思考了一下,反而戏谑道:“曲先生喜欢我?”
都是成年人,曲燃炙热而不掩饰的眸子直视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退缩。
曲燃心跳很快,面上故作镇定,回答得也是干脆利落。
“是”
只是短短一个字。曲燃回答完像用尽所有力气来承认,看向姜宴息时却发现她微勾起嘴角,竟然毫不在意。
“为什么要呢?”姜宴息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喜欢我?
“为什么不呢?”曲燃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姜宴息站起来拍了坐在长椅上有点微凉的屁股道:“曲先生,我很尊重您。但是我们之间,无论您想玩玩,还是我想玩玩都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个东西叫做阶级。我不想委屈我自已,也不希望您下神坛。您的喜欢我会当做您对我的欣赏。”
曲燃没想到自已反复纠结来回横跳,甚至想过把对她的怨和恨转嫁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的会是一个这样礼貌而疏离的答案。不知道是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被拒绝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好像被拒绝才是必然的结果,丝毫没有想到他可是曲燃,这座繁华的城市能拒绝曲燃的女人有几个。
“ 你,您,不生气?”
姜宴息拒绝一时爽,爽完以后意识到也有可能自已要面对来自位高权重大佬的怒火。
结果!大佬居然没气,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姜宴息想到但凡上位者皆是疑人疑鬼的总觉得身边的人对他们别有用心,特别是曲燃,身边女人如狼似虎的环绕,更加怕每一个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对他有所图谋。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最大的有所图谋,无非喜欢他,爱上他,嫁给他。
“哦,明白了,您这是在试探我?”
曲燃这是用自身为洱,抛出最大的诱她上当。
“姜老师你可真是经得起试探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假如我说的是真的呢?我真的喜欢你呢?又作何感想,这样错过不觉得可惜。”
“曲先生,您真的很自信。无论您的试探出于什么目的,请您不要多想,我不是凌霄花,无意高攀。”
舒婷的致橡树里有一句诗:我不是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已。
高攀二字,似乎刺到了曲燃某些不好的记忆,本来还算温和面容往下沉了几分。看向姜宴息的眼神多了几分侵略,并且一步步逼近,声音也低沉得仿若变成了另一个人,很冷,很陌生。
“姜宴息,如果我说,我不是在试探你,我是在通知你。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凌霄花,我就是要让你高攀呢?”
虽然诧异他的瞬息变脸却没有后退半分,姜宴息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曲燃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正在琢磨待他靠近后是给他肚子来一拳,还是给他裤裆来一脚。然而,拄着拐杖的曲燃速度之快却是姜宴息始料未及的。两人尚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她打出去的手腕被曲燃牢牢扣住,再用力一拉反手一拽,整个人天旋地转背靠在了不算粗大和高挑的枫树杆上。巨大的摇晃使得好些枫叶大着悬从树梢掉落。围巾也随着动作的起伏掉在满地枫叶之中。
姜宴息外面穿的是一件呢子大衣,里面是和大衣同色系的低领针织衫。
忍着后背的刺痛和巨大的怒意,姜宴息目光凶狠的看着拽着她手腕将她强压在树干上的曲燃,紫檀木的拐杖被丢在一边,两条想踢人的腿被曲燃大长腿缴住,这是一个无论从上攻击还是从下攻击都无力的姿势,男女力气的悬殊让她无法突破桎梏。
“曲先生请放开,别做得太过分了。”因为挣扎姜宴息的声音并没有平时的沉稳,多了几分紊乱。然而曲燃的声音比她还紊乱。凝视姜宴息的目光像要把她拆吞入腹,粗重的喘息声慢慢靠近姜宴息的耳畔,落在她的脖颈。
“过分?姜宴息,我是曲燃,在宿城,没人敢说我过分。”
恍惚间姜宴息和曲燃脑海里都略过一句话和一个画面。
巨大的冰场围满了俱乐部看热闹的人,17岁的姜宴息借着冰面俯冲把余声压在冰场休息室的栏杆上。余声挣扎着想推开姜宴息却被人从身后反剪着手,那是冰球队的队长,姜宴息名义上的小舅,实际上不过是一个陪着她为非作歹的狗腿。
余声白皙的皮肤一片怒红:“姜宴息,放开我,你别太过分了”
17的姜宴息张扬明媚得不可一世,捏着余声的下巴笑盈盈的调戏:“过分嘛!我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呢!余声,我可是姜宴息,你在潭城,在我家的冰场,没人敢说我过分。”
原来,时光流转这么些年,换了皮囊换了环境。他的生活没有她,却又处处都是她。不知不觉中,早已把曾经以为最讨厌的人放在心上,曾经最不屑的举动用在她的身上。
他气息靠近耳畔姜宴息立马歪开,轻蔑的嗤笑。她本意只是想表达自已的不满,但是这一笑好像无形的挑战,刺激着曲燃的叫嚣着他不配似的。
姜宴息这一歪,露出雪白的脖颈,像一条优美的曲线往下延伸,因为呼吸急切起伏的锁骨。这一切引领着曲燃吞噬的欲望,空气变得逼仄而浑浊。
他的陷入巨大的旋涡,不停往下坠,像掉进地狱,像沉入深海,求死不得的仇恨撕扯他的灵魂。在那个空旷的仓库,绝望而又痛苦的嘶吼求救声被激烈的摇滚音乐掩盖。黑沉沉冰凉凉的海水他在往最深处沉,快没法呼吸了。对着雪白的颈项就像他渴求的呼吸,毫不犹豫低头狠狠咬上去。
姜宴息始料未及吃痛啊了一声,他的咬慢慢变成温柔的吮吸,终于。
他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