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劝自已,看见后宫嫔妃一个接一个的怀孕时还是难过的。
颂芝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解决不了华妃现今的痛苦,只能干巴巴劝道:“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实际上,这个迟早还不知什么时候呢,她们也怀疑过华妃身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但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所有看过诊的大夫都说身子没问题。
想起华妃初次有孕是进王府后一两年的事了,再看后宫诸位有孕妃嫔并不多,颂芝觉着,问题似乎不全出在华妃身上。
偏华妃没有意识到,她眸中蓄满了泪水,眼神透着痛苦,喃喃道:“本宫曾经有过,那是一个男孩。”
忽地,她想起什么来,咬牙切齿喊道:“就是因为她!”
这个“她”是谁颂芝再清楚不过了,华妃落胎就是因着端妃端来的那碗药,华妃岂是好惹的,等出了小月子,带着一壶红花冲进端妃的寝殿尽数给她灌了进去。
端妃身子因此受损,也再无恩宠,因着娘家得力,皇上登基后给了她妃位,就这么着在宫中苟延残喘。
这些年,因着华妃吩咐,她宫里的一应事物全是最差的,伺候的人也一减再减,最终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
一是没人愿意去伺候,二是端妃自已也不愿意留许多人在宫里头,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知道华妃要去找端妃算账,颂芝赶紧劝道:“温宜公主如今由她扶养,若是闹起来怕是皇上那里会知晓。”
华妃本是愤然起身欲奔出门外,听得此言又怔愣住了,良久,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她眸中却有更多的泪水,直叫她视线模糊。
无限愤慨都化作一声苦笑:“她如今都有了女儿,本宫却……”
任由眼泪肆虐,她想得却是那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若他能平安降生,定会长得高大健壮,他会结合自已与皇上的优点,统治整个大清。
甚至,在孕期时她还构思过那孩子的样貌,眉眼凌厉深邃,挺翘的鼻子,带笑的薄唇,该是多么好看的孩子啊。
渐渐地,那张脸却与温宜公主的脸重合,叫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她害得我失去腹中骨肉,如今却能扶养温宜。”
说完这句,她只觉晕头转向,脑子痛得像要炸开,喉咙间更是涌上一股腥甜,叫她忍不住干呕。
颂芝跟着哭了又哭,见此状忙吩咐桂芝去请太医,自已手忙脚乱将华妃扶到榻上坐下,不停顺着她的胸口。
华妃哭得实在伤心,叫颂芝心疼极了,她劝道:“温宜公主也只能是个女儿了,娘娘定能产下皇子,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娘娘。”
想起年羹尧送进宫的那个大夫,颂芝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您忘了,那个陈大夫说您只要心情愉悦,就一定能得偿所愿吗?”
华妃止住了哭泣,猛然抬头问道:“本宫真的会有吗?”
她的手紧紧抓着颂芝的,叫颂芝吃痛不已,顾不上那么多,颂芝赶紧点头,应和道:“会的,一定会。”
陵容不喜欢看这种场景,不论是华妃还是皇后,甚至是皇上,看着恶人因为往事痛苦,总给她一种“对面这个还是个人”的感觉。
她将屏幕关掉,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她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把人变得这样不正常。
从高位上的皇后依次到宫里最低微的宫女太监,每个人好像都很痛苦,欢愉的日子太少了,私下里,人人都是一副苦模样。
是皇权压制吗?不,是从古至今就不正常,不知从哪里出了错,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期待把女人、地位低的人弄得一副痛苦的模样。
西洋钟的时针已指向十点,对于古人来说是正在熬夜了,倦意袭来,陵容将一切心绪都搁下,吹灯安眠。
几人早约好了去看眉庄,隔日用过早饭便陆续到了。
淳儿到了咸福宫先就迫不及待去看了小娃娃,再随着乳母一道进得存菊堂来,见眉庄戴着抹额,瞧着气色还好。
淳儿语气不由染上些可惜:“昨儿姐姐没去嬛姐姐的生辰宴,可热闹了。”
眉庄才生产完不过十日,自然不能出去吹风,遗憾是有,不过也没法子,闻言笑道:
“听说了,满御湖的莲花,还有无数风筝,想来定是极美。”
“可不是,果郡王心思极巧,可惜不是个公主,不然还能与咱们做个姐妹。”陵容人未到,声先至。
屋内几人笑着望向门口,却见是甄嬛携着陵容一齐到了,一道带来的还有一把小花。
采月顺手拿起个矮花瓶插了,白白黄黄粉粉,煞是清新可爱。
甄嬛笑道:“知道姐姐暂时不能出去,陵容与我便去采了这些花儿,权当给姐姐赏春了。”
眉庄自是欣喜,叫人拿过来自已细细看了,花朵虽小,但朵朵鲜亮,也无杂味,一看见心情就好了许多。
她语气不免欣慰:“那我可得多谢你们了,整日里闷在屋子里,下床溜达一会儿,采月就让我歇着。”
陵容拿出一朵花儿来逗着淳儿玩,闻言为采月不平,笑道:“那是为了姐姐好,怕你累着,是不是,采月?”
采月猛点头,又嗔怪地看了眉庄一眼,在怨她不省心。
眉庄的母亲沈夫人还没走,皇上的意思是等眉庄出了月子行了册礼后,再将其好好地送回家。
叫陵容大夸特夸,直说皇上是明君,把皇上哄得眉开眼笑,又添了好些赏赐给沈夫人,换来的便是陵容承诺夏日里供应不断豆沙馅的莲云生。
想起皇上那张喜滋滋的老脸,陵容就觉不适,吃吧,混着巴豆粉吃下去,窜稀窜不死你。
淳儿是个心思单纯的,此时边吃着糕点,边道:“昨儿生辰宴结束后,皇上亲自将姐姐送回宫,还为姐姐画了个花型的花钿,取名为什么‘姣梨妆’,可惜我也没能得见。”
按说,当着沈夫人的面不好说这些,不过淳儿一向如此,众人只敛了些笑意,也没觉着什么。
只有甄嬛神色不好,那妆容她在皇上走后就立马洗去了,姣梨妆也好,姣桃妆也罢,都是皇上一人的乐趣。
无意再提这事,甄嬛便岔开话题道:“没什么稀奇,什么都比不上咱们的小公主可爱。”
说着去看乳母怀里的小婴儿,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前几天还是红红的,这几天却变白了些。
眉庄看着她们都这样喜爱自已的孩子,心中暖意融融,笑容中满是温柔,问道:“我打算,为她取名为‘静和’,你们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