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春光明媚,齐妃最爱皇后这里养着的松子,便提议将它也抱出来晒晒太阳。
皇后笑道:“齐妃最爱的就是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只是莞贵人害怕。”
说着四处找甄嬛的身影,见几人在那处蓝色花丛边聊得开心,又道:“本宫瞧着她们离得远,倒也不妨事,剪秋,将松子抱出来吧。”
剪秋笑着,推辞道:“奴婢可不敢抱它,那猫现在重得很,到了春天又烦躁,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
甄嬛她们远远看着,隐约能听到是在说猫什么的,陵容便出声提醒道:
“怕是在说松子呢,齐妃很喜欢那只猫,这会子怕也想抱出来跟它玩一会,嬛姐姐怕猫,咱们还是先别过去了吧。”
甄嬛冲她投来个感激的笑,她自小怕猫,也不知怎么的,看见就寒毛直竖。
便跟众人说说其他的,缓解缓解心里的难受,她笑着说道:
“别人都养猫养狗,敬嫔姐姐就爱养个与众不同的,她屋里的玻璃缸子里,竟养了老大只乌龟呢。”
欣常在也颔首:“是呢,敬嫔姐姐只说,养它是因着不想动脑子,这乌龟又喜静又好养,还不拘着给它吃些什么,是以不用她操什么心。”
“我就不行了,我愿意养只八哥、鹩哥的,整日里陪我说话,也好解闷儿。”淳儿道。
知道她最爱热闹,众人笑起来,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动物。
单看养猫吧,齐妃是看中松子软萌可爱,皇后却想激发并利用它的兽性。
这只猫也是权力的象征,这猫本是齐妃的,见皇后也喜欢便就给了她,自已也喜欢得很,每次去景仁宫都要抱着。
不知她将猫送过来,是因着敬畏还是真心,不过,都不重要了,这只猫怕是今日就要丧命。
陵容想了想,还是不大忍心,便拍拍甄嬛的手,自已缓缓走向牡丹花丛那儿。
甄嬛几人眼神跟随她的身影往前看去,人影重重,看不见具体,只听到华妃洪亮的声音道:
“这牡丹花开得是好啊,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
说着走向一旁,弯腰去折了一支花:“还不如这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
又踱步回来,跟皇后面对面站着,将自已手中的芍药举至身前细细嗅了嗅,笑道:
“这才是大方的正色呢,粉红都是妾室所用,只有正红和嫣红才是正室所用,其实只要人年轻,簪什么花,还要分颜色吗?”
说完便低头轻笑,又抬眸挑衅般看向皇后,大有分庭抗议之势。
这张嘴啊,牙尖口利,既讽刺了皇后的出身,又说其年老色衰,并暗指其皇后之位要坐不稳了,真是野心勃勃。
众嫔妃脸色皆变,这样颠倒尊卑、不敬皇后之言,也就华妃能说出来。
陵容还记得上一世甄嬛出面念得那首刘禹锡的《赏牡丹》,淡然开口道:“臣妾近日读了一首诗,此时念来正合适。”
花丛边站着的这些人都回身望去,只见陵容着一身杏黄色旗装缓缓走来,她边穿过人群让出的道路,边浅笑着念出那诗句: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诗句一出,叫皇后舒心极了,赞道:“好一个‘唯有牡丹真国色’呀,这尊卑只在人心,芍药花再红,也是妖艳无格,终不及牡丹国色天香。”
见华妃面色沉了下去,还故意提高音量,问道:“华妃呀,今日本是赏花,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似的,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兴致。”
见华妃翻个白眼不再回话,便抬手将自已手中的牡丹花簪在鬓边,皇后气质温婉中带着些许灵动,簪上这粉嫩的牡丹,十分相配。
只是她一张瓜子脸,更适合小一些的花型,比如淡色月季、海棠之类的。
大多数人眸中都闪过惊艳,不免夸赞,皇后俱都笑着接了,也时不时谦虚几句。
正是一派和气,却听富察贵人突然惨叫一声,众人赶忙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她已倒地,扶着肚子一直喊痛。
大家赶紧去扶她,却见她身下已经流出了血,不由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抽气声。
皇后满面着急,忙叫人将她抬进偏殿。
簪在她鬓边的那朵牡丹花因着主人大幅度的动作重重砸在地上,花瓣繁复,比人的手还要大上一两圈儿,掉在地上的声音极大。
不过,此刻应该没人去关心它,马上就会有惊慌失措的人踩上来,毫无知觉的挪动脚步,人群散尽,再由宫人扫除。
此时的偏殿内,富察贵人面色惨白,满头是汗,口中不断呼痛,看着十分痛苦。
章弥匆匆赶来,搭脉瞧了,张口便是噩耗:“启禀皇后娘娘,小主摔倒后胎香不稳,胎气震动,且受到了惊吓,微臣建议,马上回到自已的宫中修养,微臣再开上几副药方,这样再看一看能不能恢复胎气呀。”
皇后面上十分着急,闻言赶紧道:“那就赶紧去开药方吧。”
与此同时,太后也听闻这等消息,正疾步穿梭花丛而来。
进门便就问道:“富察贵人怎么样?”
皇后只道:“太医已经开了安胎药。”
旁的再也说不出,实在也是无法得知,太医也没有把握这一胎一定无事。
听着富察贵人的惨叫,甄嬛只觉实在揪心,可眼下又无法离开,若此时走了,只怕会惹人怀疑。
陵容忙扶她坐下,又递给她一个包好的手帕,甄嬛打开一瞧,是几颗盐干梅子,不禁感动,暗叹陵容想得周到。
她一向不喜食酸,不过此刻望着这梅子只觉口中生津,赶紧吃上一颗。
入口咸咸酸酸,味蕾得到很大的刺激,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皱起眉头,这一口下去,将那想吐又惊惶的感觉压下大半。
剪秋方才来告知了皇后与太后,说是富察贵人流血不止,太后去打了床幔看过,只低声说了句:“不中用了。”
又问道:“怎么回事啊。”
这一句像是问皇后,又像是问她自已,她低垂着头,很是意外与难过。
皇后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
话未说完,富察贵人的贴身侍女桑儿却跪地哭道:“奴婢看见了,是……是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