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来到景仁宫时,已是未时二刻,马上就二月了,宫里已停了炭火,这会子还暖和,等回去的时候便就冷得很了。
她本不愿意来,在皇后面前总要表演,累得慌,不过,她如前世般带了丝线。
现下正自顾自梳理开,分别绾了结放好。
皇后也看着书,见她默默做事,劝道:“理那些丝线有什么意思?剪不断,理还乱。”
陵容微微一笑,如前世般回道:“如今时日长了,理这个,打发辰光。”
前世这个时候还不知皇后的狠毒面目,故而说这句话是发自真心,而今陵容只想回去。
她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这会子不时时盯着各宫动向,晚上就要熬夜去看,想起来就疲惫。
听她这样说,皇后不赞成地道:“年纪轻轻,还说什么打发辰光,倒不如多点时间陪陪皇上。”
陵容悄悄问系统:“我前世是怎么说得来着?”
“宫中寂寞,陪着娘娘觉得心里安静。”
叫皇后越发满意,笑意中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柔声道:“你既喜欢来景仁宫,便就多来,本宫也很喜欢你,与你说说话是极舒心的。”
陵容轻轻笑起来,望向皇后的眸子中满是感激与欣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恭敬到皇后身边道:
“臣妾做了一个香囊,想献给皇后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臣妾双手笨拙才好。”
说着,便双手奉上一个秋香色锦缎香囊,皇后接过便就夸赞道:“这个香囊好别致啊。”
又细嗅其味道,边闻边道:“味道也清淡典雅。”
陵容在旁介绍起里头的复合香料,以牡丹和兰花为主,配了沉水香和松针。
皇后颔首,语气十分满意:“初闻只是清淡,闻久了,牡丹那种雍容的底蕴才会缓缓渗透出来,沁人心脾呀,这绣花图文,也是本宫最喜欢的‘凤穿牡丹’。”
“只是可惜了,本宫素日不用香料。”
陵容早知她会说什么,一直静静听着,见她说完便赶忙装作慌张的样子,诚惶诚恐地道:
“臣妾失察,臣妾每每来宫中请安,只知娘娘宫中皆是花卉鲜果清香,却不知娘娘是不爱用香料的,都是臣妾太过粗心了。”
皇后笑意加深,委婉提醒道:“本宫不是不喜欢香料,只是嘱咐你,有的香料用得不当只会伤身,你懂得用香料,就该知道其中厉害。”
陵容乖巧应下,又见皇后望了望榻下卧着的松子,语气有些担忧:“春天了,连猫也要叫春,其他猫就会叫,可是本宫的松子却喜欢扑东西。”
说着一脚将松子踢开,惹得猫惨叫一声,滚到一旁去。
陵容附和道:“猫儿春天发性,不好哄。”
没了?
皇后心下疑惑,看陵容一直盯着舔毛的松子,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
“过不了多久,景仁宫的花便会开了,本宫想邀宫中嫔妃赏春同乐,届时你也一定要来啊。”
一定会来的,陵容心想,今生倒要看看你如何除掉富察贵人的胎。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甄嬛提前知会一声,曹琴默已死,应当不会再有人去推甄嬛,但世事无常,还是得有个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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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陵容的脚还没迈进碎玉轩,便就听到阵阵笑声。
不禁好奇,露头一看,原是淳儿正顶了一顶婴儿戴的夏帽跑着玩,怕掉下来,还拿手去扯着,模样滑稽得很。
院中众人早已笑得七仰八倒,陵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捂着帕子打趣道:
“哟,这小奶娃娃长得倒快,才出生呢,便就这样高了!”
说着也不理淳儿上前要挽她的手,径直朝甄嬛而去,捉了她的手,一脸诚恳地问道:“姐姐可得跟我说说,用了什么法子让小婴儿长得这样快,咱们可得跟眉姐姐说一声去。”
说着斜睨一眼淳儿,笑道:“也省了好些养育之苦,教导之劳,咱们留着那些个好吃的好喝的自已享用了多好啊。”
一听到好吃的好喝的,淳儿哪儿还忍得住,上前来将陵容扯了个趔趄,撒着娇道:“姐姐,好吃的在哪儿啊?”
陵容捏一捏她那肉乎乎的脸颊,打趣道:“就晓得吃,哪日吃成个年画娃娃才好呢,除夕都不必贴年画了,只画个你的画像便就行了。”
叫淳儿追着好一通闹腾,陵容看着跑起来十分欢脱的淳儿,笑声愈发开心,就是这样才好呢,多么蓬勃向上啊。
春日里穿得衣裳鲜亮了些,显得人也清爽,只是她这妹子却不见丝毫清瘦,这样珠圆玉润,脸颊红扑扑的,从来也不爱生病。
陵容扯起她的手一道去坐下,待气息平复一些,三人又一道喝了一盏茶后,才将来意说了。
甄嬛笑意略收,认真将这事想过一遭,这才道:“妹妹说得有理,从前住在碎玉轩的芳贵人是如何小产的不难猜,只怕她们会想尽办法,制造无数种‘意外’使人落胎。”
陵容没有提要不要帮富察贵人躲过这一劫,这一生的甄嬛还并未体验过长街掌掴之事,难免心软。
她只说要甄嬛保重自身,又说起眉庄,她已有九个月的身孕,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淳儿急切道:“赏春想必眉姐姐是不会来的,可是那天若我们都去了景仁宫,她们再对眉姐姐下手怎么办?”
甄嬛心下感动,却不忘安抚淳儿:“沈伯母进宫来了。”
听得此言,陵容不禁望向甄嬛,见她也看着自已,心下顿时安定不少。
是啊,眉庄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物,能叫后宅姨娘服服帖帖,偌大的一个沈家也能管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叫人敬佩啊。
既说起了这一遭,少不得要拜会一番,三人各选了些东西包了,一道去了咸福宫。
眉庄的母亲约莫四十岁上下,瞧着十分清瘦,个子也不似眉庄那般高挑,但凤眸神采奕奕,说话也自带威严。
她来了,整个存菊堂更加井然有序,真真是个优秀的女人,可对她们三人却是和蔼有加,叫人无端生出许多好感来。
终于是见到了陵容,她拉了陵容看了又看,对女儿这个好友很是满意。
便从手腕上褪下一对玉镯,戴在了陵容手上,不待陵容开口拒绝,她便道:
“在宫里,我该尊称各位一声小主,但容我僭越一回,我见小主很是合眼缘,小主又明里暗里帮了我的眉儿那样多,这对镯子,还请小主务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