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着这一幕皆互相对了个眼神,都知道华妃的性子,也知道皇后一向是隐忍的,便都去看皇后的背影。
皇后不防被下了面子,再不看华妃,语气微冷道:“既然你想看,那就点着吧。”
淳儿见华妃如此豪横,很想与坐在她前头的甄嬛耳语几句,却又忍住了。
姐姐们教她凡事先思虑后再做,开口之前要把话在脑中先过一遍,她觉此时问话并不妥,便就咽下了。
戏已开场,淳儿自看得入迷,这出戏很是热闹,她无暇再顾及华妃与皇后之间的言语官司。
华妃此刻又拿起册子道:“那臣妾再点一出《薛丁山征西》吧。”
点这出戏的目的不言而喻,正是在炫耀自已的哥哥年羹尧与这唐朝名将薛丁山一样骁勇善战。
曹琴默人精似的,言语间自是多有恭维奉承,哄得华妃心花怒放,她笑道:“曹贵人可真会说话呀。”
心情一好,这册子也肯放出去了,不然还要再点上一出才肯罢休。
不料皇后看也不看那册子一眼,只道她只喜欢《劝善金科》,再要点,也就是《瑶台》了。
本是为了给她的伪善镀一层金光,叫人不忘她有多心慈罢了,坐在旁边的齐妃却是真的相信,半是夸赞半是奉承道:“皇后娘娘恰如瑶台慈母,福泽天下。”
这话叫皇后听着极为舒坦,偏了偏身与她道:“《劝善金科》讲得是目莲救母,恰如三阿哥对你一番孝心。”
华妃却勾起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来,孝心又如何?三阿哥蠢笨不堪,能有什么出息。
她问道:“本宫记得齐妃手中的平金手炉是三阿哥送的吧?”
果然叫齐妃开心,绽开一个笑颜回应她:“华妃好记性啊。”
华妃却冷哼一声,开口讽刺道:“三阿哥就是孝心太重,若是花些心思在读书上,皇上也少生些气了。”
气得齐妃将手炉摔在桌上,再也不抱了。
三阿哥于读书上没什么天分,人也不机灵不会讨皇上喜欢,就这孝心还拿得出手,叫华妃这样一说,齐妃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心焦。
哎,她的儿呀,什么时候能为她争口气啊,若是哪天突然开了窍,有那状元之才就好了。
皇后瞟一眼华妃花重金做的新衣服,上头穿插了许多金线织就,一行一动皆金光闪闪,这会子华妃坐在这儿也是十分亮眼,若是有人打前头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必定是华妃。
她笑道:“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漂亮,赤金红宝的首饰衬得妹妹华贵大方,真是夺目啊。”
华妃低头不好意思笑笑,却又忍不住炫耀起来:“臣妾怕姜忠敏管内务府没多久,做不出好东西来,特意让哥哥去外面的珍宝斋赶做的。”
“前些日子拿来一瞧呢,这金线织得还是不够密,说是十几位老师傅赶制出来的,只比内务府的好那么一点,将就着戴吧。”
尾音语气娇嗔可爱,若忽略她身上带有的成熟风韵,真像是哪家娇宠的未出阁小姐。
陵容想起系统说得那句话,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对了,就是凡尔赛。
东西很好,自已也很满意,也知道这东西叫别人艳羡,偏生比其纯炫耀来,还要强扯些‘缺点’来表示不满,示意旁人自已见过用过更好的东西。
皇后面上依旧挂着不深不浅的笑,却是垂下眼眸,“如此名贵,怕要价不菲吧?”
华妃心中翻个白眼,心道皇后这小气的样子还是没改,便道:“其实若是东西好呢,银钱又算得了什么,皇后娘娘也太精打细算了。”
“家大业大,不能不多问一句,其实若能衬得出妹妹的风华绝代,银钱是不必计较的。”皇后语气带上几分真挚,捧杀道。
华妃可听不出来,立马回道:“皇后能说出这样的话,臣妾真是欣慰。”
想起皇后向皇上提及自已花销的事就生气,她又道:“听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因为臣妾宫中开销大,在皇上那儿告了一状。
其实臣妾开销再大,皇后娘娘都不必如此肉痛的,那是臣妾自已的事情 ,无论超出月例银子多少,臣妾都会让娘家悉数补上的。”
这会子戏曲的声音极大,听不大真切,陵容只能盯着字幕,看到这儿不免失笑,是呢,有个一起卖官鬻爵的好哥哥,可不是能补上吗。
起先看颂芝第一次劝华妃时,只觉她是不知这事有不妥,还说出自已只是举荐,成不成要看她哥哥年羹尧定夺这样的话来。
但赵之垣一事,宋祥海已经明晃晃说出其为年府奉上了三十万两银子,华妃只是称赞其能干,便叫陵容明白,华妃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已在做什么的。
不论这些官员资质如何,只要银子给得够多,年羹尧都能为其安排,这兄妹俩是名副其实的一对蛀虫。
皇后低头浅笑,“妹妹能有这份心体恤本宫,本宫很是欣慰呀,希望有华妃这份表率,诸位姐妹都能懂得一针一线来之不易,若不能开源,也可节流些许。”
众人赶忙起身行礼回应。
听着这话华妃很是不快,那么穷酸做什么,又没花你皇后的银子,坐下后便又扯起她点的那出戏来:“说起薛丁山征西,倒不得不提这樊梨花了。”
“你说这樊梨花,千方百计地讨夫君喜欢,可是她夫君只真心喜欢别人,休了樊梨花三次。”
“本宫若是樊梨花,宁可下堂求去,总比眼睁睁看着夫君人在心不在的强。”
这话简直像点在皇后脸上了,说其不受宠,不得皇上喜欢,偏生她还赖在这后位上不走。
皇后毫不在意,语气淡然道:“做得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夫君再宠爱妾室也好,正妻就是正妻。
“即便是薛丁山休了樊梨花三次,还不是要三请樊梨花吗?”
华妃拿帕子掩掩嘴角,再次刺道:“到底是那樊梨花有身家,出身西凉将门的嫡出女儿,若是换作庶出女儿,再没有这移山倒海的本事,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此时气氛凝滞,皇后脸上笑意不再,已是十分气恼,庶出是她的心结。
她当日就因着是庶出,只能做个侧福晋,一朝有孕,还是雍亲王的皇上许诺等她产下儿子便就给她嫡福晋之位。
可她那嫡出的姐姐一来,原本许诺的嫡福晋便就给了姐姐,她那一胎是女儿便就罢了,偏生是个男孩,还是个极为聪慧可爱的男孩,叫她怎么能甘心呢。
华妃偏还凑近些,笑得很是得意,挑衅般问道:“您说是不是啊,娘娘?”
甄嬛见此情景,起身行了一礼,问道:“皇后娘娘,咱们再点一出南柯记好不好?”
淳儿不解,劝道:“姐姐,这出戏闹了半天只为做个梦,多没趣啊。”
甄嬛却莞尔一笑:“看戏不为有趣,更为警醒世人,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容易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分钱财权势,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听得皇后舒心极了,是啊,此时华妃受宠又如何,年家行事如此高调,皇上一已有不满,焉知不是南柯一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