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敬事房的记档了?”
皇后点点头,在皇上不悦的目光中柔声道:“淳常在入宫已有两年了吧,出落成大姑娘了,臣妾记得她喜欢吃甜食,又爱穿些俏皮颜色的衣裳,所以早上派人送去了些。”
皇上不喜皇后插手太多事,也不爱看后妃争风吃醋,如华妃那般,自已连日去她那儿,前几日已是聊闲天聊够了,想看看书,华妃却又使小性子。
如今前脚刚宠幸了淳儿,后脚皇后便来提醒他,叫他很是不喜,便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多少爱娇些。”
果见皇后不赞同,语气虽柔和,说得尽是些规矩礼仪:“小女孩爱娇是好,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嫔妃了,至少也该端庄大方些。”
可他偏爱这样的女子,在她们那儿自已方能放松下来,“朕就是喜欢她率性可爱,像有些人处处挑衅,叫朕心烦。”
苏培盛突然来报,说张廷玉来了,皇后不便在此,便道:“还没去关怀一下悦常在,在听说她前几日又吐了血,臣妾便先告退了。”
张廷玉此行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年羹尧,与皇上说其在京中迎来送往十分热闹。
皇上心道其名声在外,最近华妃又很得宠,这事早就预见的,便道:“他在京中有故交,倒也寻常。”
张廷玉却道这迎来送往的皆是其门下之人,其余官员他是看也不看,这次进京参见途中还命都统范时捷与直隶总督李维钧跪道迎送。
到京时车马显赫,王府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骑在马上,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这样骄狂,令人侧目。
皇上听着脸色已变了好几遭,在臣子面前不好发作,且有其他计划对付,只是不能明说,便也只能安抚:
“有这等事?年羹尧得胜归来,衣锦还乡,难免得意过头,朕会提醒他。”
转个画风说户部事情多,年羹尧懂边事,有什么事可以与他商量。
张廷玉不虞,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听皇上道:“记住,商量即可。”
这三朝老臣立马咂摸出不对来,将话咽下,又听皇上说年羹尧门下之人若不安于职守反倒作威作福,也可以立即参奏。
面上未显露什么,恭敬应了,待走出皇城,回身望去,心中却很是熨贴。
皇上不是仁慈的君主,做事一向狠辣果决,他相信这次一定会给年羹尧一个好下场。
安抚了一个老臣,就相当于安抚了朝中所有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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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雪化净了,眉庄竟来了延禧宫,她孕肚已十分明显,陵容瞧着就害怕,赶忙去将人迎了进来。
眉庄进门前已打量了一圈儿院里各种摆设与宫人做事,这会子笑道:“就你和富察贵人及淳儿住着,也算清静。”
陵容是为她解着披风的,闻言点点头,“淳儿性子好,住了这么久,与富察贵人那儿一些小口角是有的,倒没有大事,近日因着送了些东阿阿胶给她,与她倒也和睦了些。”
眉庄便就放了心,道:“那就好,在一处住着,哪有舌头不碰牙齿的呢。”
说着话将带来的一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些酥糖,糖衣包裹了花生芝麻的内馅,看着就十分甜蜜。
陵容嘿嘿一笑,去捏了吃,见她吃得一脸满足,眉庄不禁一脸慈母模样,道:“知晓你爱吃这个,加之温太医说我不宜食用太甜,这一盒子便都给你吧,留着慢慢吃,当心牙疼。”
这糖很是酥松,一口咬下去,外皮的糖总会掉下来,陵容边吃边拿帕子接,只觉着自已像小孩似的,有些羞赧。
也好奇道:“姐姐怎得想起来出来走走了?”
宝鹊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羹,叫眉庄暗道她贴心,闻言便笑道:“怎能一直不动呢,快年下了,总得来看看你们。
皇上现下叫我安心养胎,打点六宫的事不叫我过问了,成日里总待着也是无聊。”
“况且,温太医说这是头胎,本就不好生,叫我多走动,免得胎大难产。”
陵容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昨儿午后我还去了太后那里,皇上的恩宠靠不住,太后却总会因着皇嗣眷顾咱们一些的。”
闻着眉庄身上的檀香味儿,陵容脑中突得闪过什么,一把抓住了眉庄的手腕。
叫几人下去做事,她低声将华妃宫里的欢宜香之事说了,这事她前世在嬛姐姐被罚跪时就觉出不对来。
那香用了许多浓重香甜的味道来掩盖,还是叫她闻出一味麝香来,那时她已给嬛姐姐的舒痕胶里掺了麝香,滑胎是迟早的事,却正好叫华妃背了锅。
今生因她们都不去华妃那里,便就没有提起,此时说了,眉庄当下震惊不已。
她缓缓道:“早就听闻这香是皇上命人特制的,难道……”
那惊疑不定的眸子与陵容的对上,眉庄不由咬咬牙,“早知皇上无情,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还有一件,”陵容试探性开口:“姐姐可知端妃姐姐常年病弱,是因着当年端给了华妃一碗堕胎药,而被华妃灌了一整壶的红花?”
眉庄点点头,这事也有所耳闻,虽不知谁对谁错,但身为女人,这两个女人都是可怜人。
陵容缓缓道:“我猜想,那一碗堕胎药也是皇上的手笔。”
她没说太后或许也参与了,怕眉庄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消失,太后看中子嗣,又喜欢眉庄这样端庄的女子,有她护着,眉庄腹中这胎才更安稳些。
眉庄性子刚直,不会伪装,如若知晓太后面目怕是难以再与其接近,太后何许人也,定能察觉出不对。
室内静默良久,眉庄冷声道:“他真是好狠的心,也不怕遭了报应。”
“旁人只以为是两个女子争风吃醋,却不知全然是他在幕后操控。”
陵容剥好一个蜜橘递给她,又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在姐姐得太后喜欢,有太后照拂,腹中又有这个小家伙,往后安稳度日是不愁的。”
冬月还没过完,就觉新年明天要到了似的,阖宫上下喜气洋洋,年味儿十足。
见颂芝进门,华妃问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年下了,宫里年节的赏赐下来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面色稍霁,又听颂芝说:“不过内务府的人说皇上下令节省开销,所以今年的赏银只有往年的一半。”
不由叫华妃皱眉,这点银子哪够啊:“每逢年节本宫就要大兴赏赐,足足加上一倍都不够,还要减半?不是杯水车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