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最是折磨人,蝉鸣也愈发聒噪,从早到晚不肯停歇。
流朱怕甄嬛午睡被吵醒,便拿了长杆,顶端包裹一块洗过的面团,粘一粘这蝉。
浣碧自湖中采了一捧荷花回来,见她这般,便想着进屋去放下荷花也来帮着她弄,不料皇上也在里头,她赶忙行了礼,放下荷花跑出来了。
向流朱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流朱朝里头张望张望,不见皇上被打扰后出来,便悄声道:“用了午膳后来的,你正巧出去了。”
这会子正是睡午觉的时分,院中也没有旁人,又凑过来跟浣碧咬耳朵:“皇上很宠爱小主呢,来咱们这儿一道午睡。”
浣碧斜睨她一眼,意思是:这丫头,怪不知羞的。
自已脸上却也难掩喜色,忙去拿了长杆来,也粘那树梢上的蝉。
流朱累了,扶腰歇着,在旁道:“它们都学精了,先前在树干上的都飞到树梢上去了,整日的叫个没完,真是讨厌。”
槿汐见两人聊得热闹,也凑过来看两人动作,她手里捧着个大盒子,流朱奇道:“姑姑拿的什么好吃的?”
槿汐浅浅一笑,将盒子打开:“小厨房新做的荷花糕,一人取一块儿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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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天儿热吧,华妃不仅爱食酸,近日还常想呕吐,颂芝急得不行,忙倒了茶水给华妃漱口,又拿了扇子来扇。
“娘娘是不是中了暑热?头晕不晕?可要请江太医来看看?”
华妃还皱着眉,闻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刚想说这几日总在宫里,冰盆是不断的,怎会中暑,突得想起什么,喊道:“颂芝,去请太医!”
喜食酸,又总想呕吐,这不是有孕是什么,一定是!
想着想着不由面上狂喜,颂芝已奉命出去了,桂芝瞧着她这样心里有些害怕,忙道:“娘娘,您没事吧?”
“桂芝,本宫……怕是有喜了,哈哈哈…………哈哈……”
时隔多年再次有孕,怎能叫她不激动呢?这回她一定会拼死保住这个孩子。
那双纤纤玉指不自觉抚上小腹,仿佛能摸到孩子的心跳一般,华妃脸上悲喜转换,看得陵容也于心不忍。
莫说同为女人,同为人,看见旁人求子得子,心中也是高兴的,可惜这只是个虚妄,由陵容制造出来打击华妃的梦境。
梦醒了,她该十分难过吧。
陵容不忍心看那一幕,转念想起她明里暗里搓磨人害人的手段,不禁一声叹息,人无论如何标榜自已铁石心肠,总还是会心软的。
她们此生大概是不可能和平相处了,这药本是她用来害眉姐姐的,如今只是自食恶果了,自已怎能同情她呢。
倒不如同情前世被她害过的所有人,如福子般,什么都没做就被扔进了井里。
想起这个,又想起了前世的淳儿之死,两次都是周宁海做的,他还真爱跟水打交道啊,最后死于千鲤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有那么多鱼儿与之相伴,他还得感谢自已吧,毕竟,能叫他不那么寂寞。
陵容将手伸出窗外,采下一朵茉莉花细嗅那浓郁的香气,只觉通体舒畅。
方才心中善恶交战,叫她更有几分活着的感觉了。
是人才有七情六欲,才会反复挣扎,做人挺好的,一生能体会的东西那样多,能晒太阳,也能望明月,多好啊。
“宝鹊,牛乳凉粉做得了吗?带上它咱们一道去嬛姐姐那儿。”
甄嬛这里,眉庄早早就来了,尝着浣碧特制的酸梅汤极好,不由夸赞了几句。
自已的手艺被人喜欢,浣碧喜上眉头:“这制酸梅汤的方子还是陵容小主给的呢,小主若喜欢我再去给您盛一碗。”
“看看,如今浣碧倒与陵容好得跟什么似的。”甄嬛换了身家常的衣服,才觉着凉快些了,听见这话,边走过来,边佯装吃醋道。
又站在风轮边上吹着风,眉庄见她这样,怕她再因凉生病,赶忙制止:“刚出了汗不能这样扇,小心着凉。”
“没法子,我最是怕热。”
“知道姐姐怕热,我便带了牛乳凉粉解救姐姐来了。”
陵容穿一身碧色衣衫,欢欢喜喜的迈步进来了,将宝鹊带着的食盒一层层打开,里头赫然放了几碗做好的凉粉。
将凉粉种子放在细纱布里,收口处扎紧,投入清水中快速揉搓出种子中胶质般的东西,再分次倒入石灰水搅拌,静置一刻钟左右,便就成了。
质地嫩滑弹爽,吃时只消放些爱吃的甜汤和干果子,便就十分解暑。
三人一般喜放些牛乳再撒一层核桃仁、甜杏仁、葡萄干等,甄嬛爱吃甜的,有时也将牛乳换成红糖或桂花蜜糖。
今天眉庄这一份也照例放了牛乳与葡萄干,只是她用了几口,便觉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吃不下。
只看陵容与甄嬛吃得香甜,回望自已那份凉粉,牛乳放得多了些,面上一层白白的,看着无端就有些恶心,忍不住呕了出来。
陵容甄嬛听到后忙望过来,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甄嬛赶忙叫浣碧去请温太医来,自已则有些手足无措。
反倒是眉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别慌,若是真的有孕,这孩子便能帮我们站得更稳。”
甄嬛怎会不知这其中道理,可是,她总替眉庄可惜,“皇上他,不值得。他不配有这样好的孩子。”
却听眉庄坚定的声音传来:“我的孩子便就是我的孩子,与皇上无关。”
甄嬛抬头望去,见眉庄神采奕奕,丝毫不为此事难过,便也安心一些。携了眉庄的手与她坐在一处,等待温太医前来。
陵容不知有多高兴,笑收都收不住,比眉庄这个做额娘的还兴奋些,前世眉姐姐第一次被陷害假孕时她为姐姐绣的物件没有派上用场,怀静和时她们关系已经恶化,她也没为那孩子做过什么。
这次可让她逮着机会了,回了自已宫里,边哼着歌边做绣活,不忘打开监控看看各宫的反应。
皇后自是惊讶不已,有子嗣的几个嫔妃,除开欣贵人外皆是有些焦虑。
最难过哑然的便是华妃了,她只当自已有孕,叫来江城诊脉,他却道是近日酸食用多了伤了胃。
一瞬间从云层落回人间,正伤怀不已,暗自垂泪,却听宫人来报:沈眉庄怀孕了。
她没怀上,偏偏那贱人却怀上了,上天怎如此不公平,气得将桌上一套茶盏摔了个稀碎。
曹琴默见颂芝满脸焦急跑出去,本是来关切一番的,却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她也不想沈眉庄有孕,若是个皇子,今后岂非更难对付?她本就家世不俗,这下更是锦上添花了。
若是公主也不好,那样端庄美好的母亲,生出的孩子哪会差,再有眉庄的母家助力,日后皇上怕也不会那样疼爱温宜了。
正焦急时,忽然想起什么来,低声对华妃道:“娘娘先别生气,时日久了,咱们倒忘了,曾给沈贵人调理过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