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很是平静:“是,皇上是最最无情之人,他有多喜爱年妃,对年妃就有多残酷。”
“今日与你说这些,就是因着你已觉察问题根源出在皇上身上,从今往后,不要对皇上抱有期待,这样,便不会落空。”
淳儿将三人都看了个遍,眸中泪光闪闪,她只觉着太可怕了。
皇上对年妃是那样宠爱,甚至接连犯错都不忍重罚,背地里竟然这样阴毒。
那欢宜香年妃已用了许多年,麝香入体太久,怕是早已不孕,枉年妃还四处寻医问药,试图生下一儿半女。
想到今春进宫来的那个民间太医,想必是没有告知年妃体内有麝香存在的,否则以年妃的性子,知晓了这事怎会善罢甘休。
那么,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难道尽数诊不出来吗?不,是不能与年妃说,这是皇上与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串连到这里,淳儿醍醐灌顶,在此刻对皇权的惧意达到了顶点。
她是何等天真无能啊,进宫这么久了,竟对皇上的本性一无所知。
在家时,常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经过几位姐姐的事有所体会,但好像在此刻才真正看见了皇上乃至皇权的真面目。
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陵容离她更近了些,缓缓道:
“淳儿,你年纪最小,我与两位姐姐总想着护着你,不叫你知晓太多阴暗腌臜事。”
“但我们终是护不了你一辈子,且你自已也能悟出许多事了,不能再想以前一样,只无忧无虑得过活,你需要再长大一些,成长得再快一些。”
“我会的。”淳儿带着哭腔开口。
在三人手足无措中,她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哪怕为了姐姐们我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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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内,皇后细细翻阅过敬事房记档,心下雀跃不已。
敬事房总管还候在一旁,她并未显露半分,而是皱眉问道:“皇上一个多月,一个人都没召幸过?”
老太监苦哈哈的,以为一向贤惠的皇后是不满了,回到:
“是,除了十五那天晚上,来陪了皇后娘娘以外,皇上只去过碎玉轩,其他一个都没见。”
想起这个他就一肚子苦水要倒,他每天都递牌子上去,可皇上看也不看,一心只扑在莞嫔身上。
太后已经不满,召他去问过了,勒令他想想办法,务必叫皇上多翻牌子多宠幸几个嫔妃。
哎哟哟,是皇上要宠幸嫔妃,他也不敢做皇上的主啊。
再说了,他是多番劝过啊,还叫苏培盛也跟着劝,可这皇上不愿意去旁的地方,谁劝了也没用。
现下皇后又叫他来,怕是还要发难,他容易吗?
他战战兢兢等候皇后发落,却听苏培盛唱着皇上来了,不由眼睛一亮,赶紧跪下行礼迎接。
真好,皇上来得正是时候,一与皇后交谈起来,这里头可就没有他的事了。
皇上进来一看见这老太监,就知所为何事,本就烦闷的心绪更添一份无奈。
他不欲提起,而是对皇后道:“朕经过这里,进来看看。”
他来了,皇后心下欢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依旧维持着那副体贴大度的模样,笑道:
“外头天气这么热,仔细暑气重,皇上喝碗红枣茶润润喉吧。”
确实是热,时值午后,太阳丝毫不曾消退,他一路过来,连丝风都没有,自是热的。
便依言饮下一盏,温度倒正好,就是太甜,反倒把茶味儿盖住了,他不喜欢。
“那臣妾让人换杯莲子汤来?”皇后关切道。
皇上却摆摆手,“不必了,朕就是进来坐会儿。”
这甜腻的红枣茶,叫他想起了陵容来,她爱钻研吃食,总能把吃腻了的糕点再创出些花样来。
不论是口味还是样子,都是顶好的。
自打今年时疫以后,与她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少,莞嫔出事后,更是个把月不曾见过她了。
莞嫔腹中胎儿牵动着许多人的心,他知道,其中陵容之担忧程度不比莞嫔少,不论是眉庄的孩子还是嬛嬛的孩子,她都格外喜欢。
正感念陵容之大度博爱,若是后宫诸人都如她一般,他又何愁会发生这么多事啊。
就听皇后语气夹杂了无限心疼道:“皇上,你又瘦了,是否政务繁忙啊?”
“皇上忙于朝政,更要有贴心的人在身边侍奉着,虽然有定例三年一选秀,但近日宫中连遭变故,皇上若觉得后宫没个可心人,不如再选些新人入宫陪伴皇上,臣妾只希望皇上愉悦。”
皇上很是无奈,他知道皇后贤惠,但莞嫔龙胎有损,太后听了忧心不已,他也是心力交瘁,哪有心思选秀啊。
“朕心愉悦,不是多几个女人伺候就是了,这个女人不光要懂事听话,更要懂得朕、明白朕,但又别太懂,懂那么一点,能和朕说上话就是了,太懂或是太不懂,朕都不喜欢。”
将皇上送出门去,皇后仍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痴痴出神。
知晓皇后一往情深,绘春忍不住道:“娘娘,您何苦提选秀的事儿呢,后宫本不缺人,倒让皇上不高兴了。”
皇后却轻叹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走回了榻边:
“哪有男人不喜欢新鲜的,换上这个位置就更是了皇上不召人,侍寝不选秀,是因为对莞嫔有愧。”
“也是,富察贵人失子的时候,也没见皇上这样伤心,如今莞嫔不过是需要静养保胎,皇上就……”
望着绘春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后扯起一抹笑来,去喝另一盏红枣茶。
绘春不晓得,皇上苦恼的原因还有一个,即是拿捏不准处罚华妃的力度,重了会伤及华妃的心,与年羹尧尽忠的心。
罚得轻了,莞嫔又要失望,在皇上那里,是两难呐。
“这红枣茶甜蜜,本宫倒很喜欢,日子苦,喝些甜的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