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年仓皇往竹竿上爬,这才免于被扎穿脚底。
奈何贺年年终究还是不善于攀爬,常年混迹山中竹林的霓大强和霓二壮,却是极为擅长的,只见他们蹭蹭三两下,几乎既要捉住贺年年的脚踝。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男声从众人背后响起:“赶紧住手,不然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
话说贾二揣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镇子,浓浓的大雾遮蔽了前路,脚下路漫漫,一时不知道通向何处。
贾二想起不久前在茶楼包厢中的那一幕,当他知道王婆是要他将柳叶姑娘卖给牙行的时候,他看着推到他面前,用油纸包裹的不明粉末,想起不久前还救了妹妹的善良女人,尽管报价是二十两银子,他还是犹豫了。
贾山在他耳边说:“贾二你别傻了,你想想咱们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你们就能在城中安家了,你弟弟和妹妹都不用在树林子里风餐露宿了,那三个人和你非亲非故的,你难道真的要为了陌生人放弃到手的机会吗?”
王婆却并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致的摇着茶盏中的半盏茶水,悠闲的看向窗外的景色。
贾二看着在那包粉末旁边的白瓷茶盏里,颜色清亮的琥珀色液体,放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就如同他那时站在树林边上,看着柳叶姑娘耐心的教他弟弟和妹妹认字的时候一般,满是隐忍。
他听见自已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要四十两!”
贾山听到他的报价,一惊。王婆也一愣,手中摇晃的茶盏悬停片刻,重重落在油光水滑的茶几上。
王婆低哑中带些女人独有的娇媚声音响起:“你要是今日能办成,我给你五十两。”
事情意外的顺利,他不过是将那些粉末撒到了端给柳叶的那碗白粥中,看着她喝下后,又以需要拾些柴火为理由,支开了罗卜和弟弟妹妹,而后就将柳叶装在麻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背进了城。
路过镇子上的赌坊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被赶了出来,骂骂咧咧的,还差点撞到自已。
那人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儒衫,像是个读书人,说着:“我妹妹马上就是王妃了,等我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势利眼得求着我......”云云。
贾二托了托有些滑落的麻袋,心道,等他有钱了,弟弟妹妹都吃穿不愁了,他也要来这销金库享受下有钱人的生活。
......
话说薛岑自从将喜欢霓裳的秘密宣之于众,就一直被云老头以打工还债为由,日日跟着他进城摆摊。
这日天气极差,岑宝宝怨气更为深重,他已经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连霓裳的衣服角都没看过一下了,他很不开心。
天气不好,东市的人就少了,云老头就带着薛岑将摊位摆到了赌坊,青楼,牙行众多的西市。
果然来这条街上的人,是不会受到天气的阻挠,就不出门的。
今个生意不错,云老头心情好,在忽悠完一个将要进入赌坊的人后,就准备收摊了。
薛岑噘着嘴,翻着白眼收拾椅子和条案,云老头正到处寻摸今天买些什么吃食。
就见赌坊大门的帘子被掀开,两个粗壮的大汉,夹着一个身着儒衫的青年,毫不客气的扔了出来。
只见那青年哀嚎着爬起来,边拍着身上和手上的土,骂骂咧咧的说道:“我妹妹马上就是王妃了,等我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势利眼得求着我来,我都不来!”
薛岑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又见一个瘦骨嶙峋的人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从自已面前走过。
那人生的瘦弱,麻袋中的物品还有些分量,因为也回头看那年轻人说话,导致麻袋往下滑落了一下,薛岑刚要伸手帮忙,就见他闪身避开,自已将麻袋往上托了托,戒备的看了眼薛岑,而后快步离开。
薛岑看那人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等被那人挡在身后的年轻人露出全貌,他就再也顾不上那个背麻袋的奇怪男人了。
因为那个骂骂咧咧说着自已妹妹就要成为王妃的青年人,正是霓裳的二哥,号称在镇子上读书的,霓二壮!
薛岑跟着贺年年耳濡目染之下,跳脱的小脑袋瓜,马上就跳出两个重要信息。
霓二壮拿着家里供他读书的钱,在外面赌博;
不仅如此,他还要卖妹求荣,他心爱的霓裳妹妹,要被送给别人了!
薛岑二话不说,上去一把扯住霓二壮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质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妹妹就要成为王妃了,你哪个妹妹!”
霓二壮突然被拎起来,吓得吱哇乱叫,但见到是薛岑后,马上就生气的大喊:“赶紧放开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云老头见薛岑如此失态,忙上前劝阻,这才将人分开。
霓二壮理了理被薛岑扯乱的衣襟,说道:“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要房没房,要地没地的流氓一个,也敢天天跟着我妹妹屁股后面打转,真是痴心妄想,实话告诉你,我妹妹早就定了要给王爷做妾了,识相的赶紧离她远点,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岑一懵,他的父亲曾经也有个妾室,虽然后来跑了,但是母亲和父亲因为那个女人,至今都是夫妻离心,再不似从前那般恩爱。
他的心上人,那个温柔如水,腼腆娇羞的姑娘那么好,为什么要给别人做妾。
薛岑不可置信的快步上前,拽住霓二壮的衣领就往镇子外面拖去。不行他一定要当面和霓裳对质,问问她为什么想不开要给人家做妾去!
......
王婆牙行,站在后院的柴房中,看着那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女人,一身月白的衣裙,上面绣着粉色的莲花,虽然布料材质都是无可挑剔,但是制式却不是寻常大家闺秀的款式,倒像是她曾经见过的一些道士的穿着。
身边的伙计从外面进来,交给王婆一个钱袋。王婆接过钱袋,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正好五十两,一分不少。
身边的伙计恭维道:“那人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只埋头走路,迎面就撞到我们怀里,稍微恐吓了几下,就乖乖把钱交出来了。”
王婆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什么穷鬼也敢肖想五十两银子,只怕他有命拿,没命花。”
伙计看着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美人,口水直流,但是看了她一身上等衣料,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这女子来路不明,万一是大户人家的贵眷,东窗事发,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王婆也是一脸凝重,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些年从镇子上搜罗的女孩虽然多,像是如此样貌出色的实在少见。
思虑良久,她突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对着伙计说道:“只要她够美丽,能卖个好价钱就行,其余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想起这些年她听到的关于那处的传闻,只要送进去被看中的人,就没有能够活着出来的,想寻都没地儿寻去。
伙计又不放心的问道:“那日见这姑娘有些身手,她同伙会不会来救她呀?”
王婆想到贾二那张贪婪懦弱的脸,轻蔑的笑道:“就那群怂包,还需要个女孩子出头,能有什么胆量,你只需要把这姑娘绑好,看住,就行了,其他的别管,那群菜鸡要是敢来,准保叫他们有来无回!”
......
话说今日天气雾霾霾的,天黑的早,路上还有雾,寻常的火把根本看不清多远,云老头跌跌撞撞的举着火把往前走,前面不远处,薛岑拎着霓二壮的衣领,健步如飞,好像完全不惧怕这又黑又暗的鬼天气。
霓二壮初时敢骂骂咧咧的叫嚣,但是见到薛岑一个同自已差不多年纪的人,拖着他走起路来火花带闪电,接连十几里路都面不红心不跳的,渐渐害怕起来,不敢再出声。
走到距离村子最近的分叉路口的时候,听到路边的竹林中一阵闹腾,间或有火光隐现其中,好不热闹。
以为是有人在夜间围猎,云老头探头往里瞧,但是看得不真切,忙叫住走在前面的薛岑。
“岑小子,别急着走,咱们今天走的急,没带吃的回来,我看那边像是有人在打猎,你去问问,顺便搭把手,换点吃的回来。”
薛岑听见他的话,顺着云老头指引的方向望去,大吃一惊!
云老头和霓二壮这等凡人看不清,但是作为修士,虽然失了法力,但是体质明显还是优于常人数倍的薛岑,接着林子里微弱的光,清晰的看见,三个人举着斧头,镰刀,正在围堵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红衣,在竹林间攀爬逃遁,不是他师父贺年年,还能是谁!
而且那围堵贺年年的三人,薛岑也是认识的,正是手中提着衣领之人的父母兄弟。
薛岑拎着霓二壮就冲进竹林,在一把镰刀眼看就要勾住贺年年脚踝之际,着急大喊道:“赶紧住手,不然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正准备爬上竹子去追贺年年的霓家三人,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齐齐回头看看去,就见阴暗的竹林里,有两个黑影,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听刚才的喊声,像是薛岑。
那另外一个黑影是谁呢?
霓大强看不清另外一人,又见贺年年已经往上窜出好几寸,对霓大壮说道:“你和你娘去拦住薛岑,我先把这丫头收拾了,就去帮你们!”说完手脚并用,加快速度往竹子上爬。
宋氏和霓大壮接了霓大强的命令,举着镰刀斧子,就向薛岑冲过去。
薛岑眼见他们不惧,反而越发猖狂,心中一发狠,一脚将霓二壮的腿踹断。
随着霓二壮的一声惨叫,宋氏和霓大壮更加阴狠的就扑上来,薛岑二话不说,借着身边的竹子,凌空飞起,一脚踢在霓大壮的手持斧头的右臂上。
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伴随着斧头坠落在地的钝响,和霓大壮痛苦的闷哼。
宋氏跑上前去查看大儿子的情况,就发现儿子已经倒在地上打滚,手中的斧子不知道扔在了哪里,但是拿斧子的右手连接的小臂,呈现一个诡异的弧度,向一边弯曲。
随着一双白色的靴子,踩在她近前的杂草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一股阴寒的气息将宋氏笼罩住。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丈夫的惨叫声。
这一刻宋氏才意识到,她们好像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大人物。
......
霓家村外破庙里,贺年年站在正殿台阶前,冷冷的望着院中跪在地上的宋氏和霓大壮,以及并排躺在地上的哀嚎的霓大强和霓二壮。
霓大壮起身也想嚎叫,他被踢断的手实在太疼了,但是对上薛岑阴冷的视线,就觉得,还能咬牙忍忍。
贺年年视线扫过地上的四个人,霓大壮的手臂,霓二壮的腿都被薛岑踹折了,霓大强的肋骨也被她用“千斤坠”给踹断了不知道几根。
没办法,谁让她瘦瘦弱弱的,比不过手脚粗壮的薛岑,只能借助高处迅速坠落,增大攻击力度。
贺年年最终视线落在唯一四肢健全的宋氏身上,开口问道:“为什么攻击我,说吧。”
宋氏沉默不语,一边的霓二壮却沉不住气,哀嚎出声:“娘,都这种情况,你还兜着不说干嘛,你就不怕她在让人打我们啊!”
宋氏看了眼在一边哀嚎不止的二儿子,恶狠狠的说道:“你真是没用,让你去拖住薛岑和云先生,结果你连这么点小事也没办成!”
霓二壮听到她娘这么说,顿觉心虚起来,他娘是让他今日进城拖住薛岑和云老头,他还趁机要了几两银子,说是要请他们二人喝酒,但是路过赌坊的时候,觉得时候尚早,就进去赌了两把,没成想出来的时候,一时气愤吹了几句牛,惹恼了薛岑,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薛岑懒得听霓家自已人的争斗,干脆出声问道:“霓裳给王爷做妾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宋氏一听,也是一脸的懵懂,“什么给王爷做妾,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宋氏一脸震惊的样子,霓二壮一副我全都知道了,娘你就别藏着了的表情。
“娘,我都听镇长家的公子说了,那些女孩都被镇长送去了行宫,给景王做妾了,你不是想要让贺年年代替妹妹去吗?这是好事儿,说不定她知道了还想主动去呢!”
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跪着扑过去,抓着二儿子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镇长要送那些女孩进行宫,就是那个传说中没有女奴能够活着出来的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