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岑则是准备拉着贺年年走了,他觉得无论是盛时晏地保证,还是轩辕音的理由,都过于牵强。依照白铃兰刚才斩钉截铁的拒绝态度,她一定不会答应。
然而,还未等薛岑有所行动,就听白铃兰道:“好吧。”
众人一愣。
开始大家都和薛岑的想法差不多,感觉没什么有力的理由,能够打动白铃兰,开口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没成想竟然答应了。
耿直的夜疏白,当时就要发问,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盛时晏却打断他,连忙道谢。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哎呀!”一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原本悬挂在屋檐下的鱼灯,跌落在地,一旁贺年年局促的站着,显然是她好奇去戳弄,才致使鱼灯掉落。
那鱼灯虽然精巧,但不过是个纸糊的凡品,且看鱼身上的颜色,也是有些年头了。
不过是个旧花灯,众人不以为意,却听得轩辕音突然惊呼:“师姐息怒,贺姐姐她心智不全,不是故意的。”
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见白铃兰紧张的捧起花灯的样子,也知晓此物对于她极为重要。
作为贺年年监护人的薛岑忙道歉:“对不起,弄坏了你的花灯,你说是在哪里买的,我买了赔给你吧,或者你想要其他的......”
薛岑话未说完,就听得白铃兰抱着花灯,不耐的低吼道:“好了,别说了,赶紧走吧。”
其余人还要再开口,却听得轩辕音道:“好了,我们先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眼看轩辕音拉着罗卜就走,又看了眼抱着花灯再也不理人的白铃兰,犹豫之下,相继离开。
出了院子,薛岑不解的说道:“圣女平日里温柔恬静,包括拒绝人都显得平静祥和,为什么为了一个旧花灯突然翻脸。”
罗卜摸了摸他那一储物袋的旧物,心有所感。“那一定是一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送的礼物,承载着一段难忘的记忆,所以才格外珍视。”
就如同他一般,虽然已经远离无边草原,但是所有在乎的人和事,都附着在旧物件上,被他好好保存。
直到回到柳叶临时落脚的地方,轩辕音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不知道,师姐对于那个鲤鱼灯格外珍视,从前我不过是看着稀奇,摘下来摸了下,她就好几个月没理我。”
柳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点头附和:“我小时候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是个活死人似的,了无生气,十分可怜,可是再次见面这种情况得到了大大的改善,她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那时候她的房间就总挂着一盏鲤鱼花灯,虽然比今天这个新不少,但是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
柳叶以手指抵住下巴,若有所思道:“只是那时候是在聆仙门她的家中,如今她搬入国师府,依旧带着这盏灯,想来应该是和灯的主人发生了什么能够改变她的事情。”
薛岑道:“不管怎么样,这灯应该都对她很重要,那师父今天是不是得罪她了,今晚的约定,还作数吗?”
轩辕音道:“这个你放心,我师姐这人最重信用,答应过你们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罗卜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可拉倒吧,这一晚上惊心动魄,全都是你那几句“一定”带来的,只希望临门一脚,一定要平平顺顺啊。
贺年年奔波了半日已经在床上沉沉睡去,罗卜蜷缩守护在一。
薛岑和柳叶还有轩辕音兴奋的在聊白铃兰的八卦。
唯有夜疏白和盛时晏沉默不语。
夜疏白对月独立,俊朗的脸上满是心思重重。盛时晏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还在想那件事?”
夜疏白道:“我们的理由都不能算是理由,明显是不足以说服她的,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心意呢?”
盛时晏宽慰他道:“说不定真的是被我们的决心打动的,况且小心一点,送师妹进去就好了。”
夜疏白看着安静的内室门口,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最终决定勉力一试。
......
黄龙大陆,万里处的山脉。
路寒烟的住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路寒烟在内室休息,沈清秋匆匆而来,禀报道:“主人,各处人马都已经集结完毕,只无边海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需不需要派人去催促。”
路寒烟沉思片刻道:“无边海本就非我族类,而且之前受到重创,只要不捣乱,就不必管。”
沈清秋点头应是。“无边海因为那个鲛人公主的事,与烟囱观结了梁子,想要灭了烟囱观的心都有,自然不会捣乱的。”
路寒烟又问道:“盛京那边情况如何?”
沈清秋道:“国师府,聆仙门,隐世门,等其他大派的掌门都因为明日的祭司,集结在盛京,国师府的暗桩,更是万无一失,主人只管放心。”
路寒烟点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坳,又问道:“少主那边如何了?”
沈清秋说道:“少主一直在住处闭关,未能见到,不过右护法一直守在那里,想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路寒烟看着那处黑漆漆的地方,为这次起事,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慕容岁。
是的,不知何时,她总觉得自已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弟弟,已经不再是那个全身心信任她的魔族少主路鸣,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精进速度,都完美的继承了慕容家的血脉优势,从身心彻底成了慕容岁。
路寒烟望着盛京的方向,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贺年年,可惜了,真想让慕容岁看看你傻掉的样子,看他还会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
路寒烟关注的山坳中,慕容岁接过阿奇朵的令牌,问道:“我看最近这山里总是人来人往,主人那边也是彻夜灯火通明,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此时离开会不会不妥?”
阿奇朵说道:“过了今夜,龙脉恐生事端,你现在拿着这令牌,赶紧去龙庙,务必赶在天亮之前,进入龙脉,才有改变经血脉压制的可能。”
慕容岁看了眼路寒烟住处的方向,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投身夜幕中,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
盛京,青城派驻地,贺云天夫妇住处。
柳菲菲依偎在丈夫怀中,二人相拥站在窗前。
今夜月朗星稀,天高云淡,是难得的好天气。
柳菲菲问道:“今夜年年他们会成功吗?”
贺云天宽慰妻子道:“罗卜虽然小,但是从不会轻易许诺什么,既然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成的。”
柳菲菲道:“如若这次能够安全离开盛京,咱们还是带女儿回烟囱观吧,从前你作掌门的时候,虽然风光,但是却不如烟囱观那段时间欢喜。”
贺云天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感叹道:“想我们结为道侣的那天夜里,也是这般的夜晚,皓月当空,如白玉之盘,洁白无瑕。”
柳菲菲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秀眉不展。“年年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你说明月高洁,独照万古,岁岁年年,所以女儿才叫年年。”
贺云天有些心疼的拥紧妻子的瘦弱的肩膀。“夫人为我生下女儿,吃了不少苦,辛苦了。”
柳菲菲道:“能为夫君生儿育女,能有年年这般的女儿,我很幸福,不觉得苦。”
贺云天看着泪眼盈盈的妻子,理顺她被晚风缭乱的额发,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轻柔怜惜,柔情万千。
“这些年跟着为夫吃苦,菲儿可曾后悔。”
柳菲菲看着丈夫慢慢靠近,感受到额头温热的触感,羞赧低头。声音低浅,却无比坚定:“从未。”
贺云天将妻子揽进怀中,紧紧拥住,眸中满是怜惜不舍。“为夫纵然无能,也会护你和女儿周全,只怕......”
话未说完,鼻头一酸,心中情感翻涌,内海第一修士,红了眼眶。“如果真有那日,只盼你能够护好自已,和咱们的女儿。”
柳菲菲猛地抬起头,急忙“呸呸”两声,说道:“晦气,不许你这么想。”
说完她假意拧住丈夫腰间软肉,威胁道:“要是真有那日,我一定随你而去,到冥君面前,痛斥你抛弃妻女,不堪良配!”
贺云天被她假装愠怒的样子逗得心底一软,再次将人紧紧拥抱,心中祈祷:“天道垂怜,我只盼妻女安康,岁岁年年。”
依偎在丈夫怀中的柳菲菲,隐去面上的怒色,同样虔诚祷告:“拜求天道,保佑夫君和女儿此行安顺,我愿以性命相酬。”
二人相拥,一时无语,安静祥和不觉时间流逝。月落乌啼,夜色渐深,如同婴儿眼眸,纯粹漆黑。
天空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目强光,映照整片盛京内城区域,恍若白日。
随之巨大的响动,如同天崩,轰隆传至青城派盛京驻地。
贺云天立刻拥着妻子飞至半空查看,妻子惊呼道:“是龙庙方向,是不是年年出事了!”
......
却说龙庙这边,中夜过后,柳叶居住的院落中,一行人再次出发。
薛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选择月亮要落下的时候,才能开启传送,那时候就要天亮了,被发现了怎么办,夜深人静之际,岂不是更安全。”
盛时晏解释道:“昼夜交替之际,阴阳相持,才是开启龙脉的最佳时机,唯有黄昏和黎明之际合适,今日黄昏就是仙门大会十杰进入龙脉的时候,你们想要进去,就只能是现在。”
薛岑背着沉沉睡着的贺年年,柳叶抱着迷迷糊糊的轩辕音,在夜疏白抱着睡眼朦胧的罗卜,在盛时晏的护送下,一路到了约定的地点。
祭坛后一处暗门,白铃兰依旧一身墨绿外套,内着月白长裙,提着那盏旧鲤鱼花灯,等待众人。
见到人来了,她没有说话,只转身进了门内。
盛时晏紧跟而入,随后是抱着轩辕音的柳叶,背着贺年年的薛岑,抱着罗卜的夜疏白最后进入。
夜疏白回望来路,虽然漆黑一片,但是总觉得其中掩藏了许多未知的因素,让人琢磨不透,又惴惴不安。
进入内室,借助白铃兰微弱的灯光,众人勉强看清,那是一间小型的休息室,几张桌椅成门字型依次摆开,位于主桌背后有一扇黑漆雕金的屏风,上面的纹饰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晦暗不明,让人看不真切。
白铃兰提着花灯隐入屏风后,那点微弱的灯光,彻底被厚重的屏风遮挡,上面的花纹更是无从查看。
黑色屏风背后只是平整排列的木板,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只是屏风并不是完全靠墙而立,而是同墙壁之间有一段能容纳二人并排站立的距离。
白铃兰在这方屏风和墙壁间隔出的小天地中站定,单手掐了个法诀,法力流过指尖,带来一团暖光。
盛时晏见她单手掐诀,不方便,想要伸手帮她拿着鲤鱼花灯,但是伸出的手,被白铃兰躲过。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挂在那团法力凝结的光晕上,就像是今日新得的一般,满是珍惜和喜爱。
跟在后面探头看热闹的柳叶,小声嘟囔道:“就是一盏旧花灯,怎么感觉白姐姐稀罕的像是刚得到似的。”
不是柳叶大惊小怪,而是修仙之人重修行,轻物欲,即使是痴迷黄金如金泰日,喜爱夜明珠如罗卜之流,也不会日日都留在身边赏玩。
而白铃兰几乎是与这盏旧花灯形影不离,连今夜这种具有危险性的场合,也不假他人之手,带在身边。
白铃兰并没有在意背后的动静,将鱼等安置后,换为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之响起一阵轻微的空气流动声音,原本光秃秃的屏风背后,浮现出一些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随着白铃兰的手诀,以及口中的吟唱,慢慢聚拢成一扇门的形状。
一阵灵力波动的光晕过后,黑色屏风背后出现了一道一人高的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