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南城门,一路往北走,走进内城的范围内,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叫夕水街,几乎横跨整个皇城,是盛京城最大的商业街,彼时,程泽熙和南宫凰就是在夕水街上。
“哥?”
程泽熙正一家家商铺好吃的好玩的,给南宫凰介绍过去的时候,某家首饰铺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少女,鹅黄长裙,打扮的娇俏可人,她皱着眉,看着程泽熙,“你是不是昨晚又睡在寻芳阁了?”
言语之间,有些咄咄逼人的嫌弃,转而又鄙夷地看了眼被他圈在身前的女子,红衣白裘,几乎是一下子就认定了这必然又是程泽熙在寻芳阁的那个相好的,不然,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搂搂抱抱。
“程若璃?”程泽熙下意识回头,看到程若璃瞪着眼睛鄙夷的表情,嗤笑道,刚想说什么,就见到程若璃身后跟着出来的男子,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说呢今日怎么这么乖巧地叫我哥,感情是老相好在呢!”
他极其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母亲,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后面这个男子。
三皇子,楚兰轩,轩王爷。
程若璃也不喜欢这个哥哥,自小就不喜欢,后来程泽熙行事越发乖张,着实令人觉得丢人,这会儿虎着脸,质问道,“你还没说呢,你昨日是不是宿在寻芳阁了?我要回去告诉爹爹让他责罚于你!”
“呵!你除了告状还会什么?”程泽熙也不解释,嗤笑道,“你和你那个娘,也就是一样的只会示弱扮可怜博取同情!有本事你去告啊,你看你那个好爹爹会不会把我赶出程家?”
程若璃?这人她有印象,原本还在心不在焉地想着那扇窗户后面的眼神的南宫凰回了神就要转身。
察觉到南宫凰转身的动作,搭在她肩上的手使了使力气,禁锢着她动不了,他不愿她一回来就面对三皇子。
她名义上的婚约者,实际上早就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搅和在了一起。这是盛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就连三皇子都已经像父亲承诺过,只要南宫凰一回来,就立马退婚,即使三年之期一到她不曾回来,也会上南宫府要求退婚。
如今的南宫家,几乎人人都可以踩一脚。何况一个风头正盛的皇子,虽然知道迟早会遇到,但是就是不想她太早面对,虽然当年南宫凰似乎也并不喜欢三皇子,可是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退婚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退婚,以后南宫凰在盛京城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他搁在她肩膀上的手改儿按着她的头,准备带着南宫凰转身离开,不愿过多纠缠。
谁知道,他想息事宁人,有人却不愿。始终站在程若璃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看了看程泽熙,又看了看他怀里只看得到后脑勺的女子,还有身后跟着的小厮和丫鬟,他比程若璃想得多一些,不动声色将这一圈都扫视了一遍,确定那女子必定不是什么高门侯府的,才似乎不甚赞同地劝诫道,“程公子,若璃也是关心你。”
这句话话音刚落,南宫凰的步子微微一顿,这声音……挺熟悉啊……
她勾了勾唇角,拍了拍自己脑袋上的手,示意他可以放下了。司琴说得对,程泽熙就是个傻子,他以为不让自己见,自己就不知道了么?或者说,可以一辈子不面对了么?
其实,三年前她就知道了,自己这位婚约者喜欢的是程若璃,只是那时候南宫家兵权在握连帝王都要忌惮一二,而娶了她南宫凰,几乎等于是娶了整个南宫家。
所以,不管喜不喜欢,这门亲,都是板上钉钉的。至于程若璃,那便收回府做个小便是。
而如今,南宫府早就今非昔比,娶她南宫凰对楚兰轩来说,一点益处都没有了,这门亲,自然也是该退的了。只是也难为程若璃了,这三年来因着自己的亲事还未退,楚兰轩至今无法大婚,连带着程若璃也无法进门。
哎……叹了口气,知道南宫凰已经知道了,便也不急着走了,松开了手,带着南宫凰一起转身,直直面对着并肩站在首饰店门口台阶上的俩人,嗤笑一声,嚣张地说道,“呵!关心?这样的关心爷不需要!还有,以后遇到爷,请称呼爷为……程小爷!”
骤然转身,对面俩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南宫凰身上,蒙着脸的少女看不清容颜,唯有那双眼睛,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带着女子鲜少的桀骜不逊,却又带着如同今日这般的秋雨迷蒙,格外矛盾的两种气质,奇妙地杂糅在了一双眼睛里。
那女子睫毛极长,沾着细小的水珠,宛若深秋清晨露水方起之时,悄然绽放的合欢花。
程若璃一震,她有些紧张地回头看楚兰轩,楚兰轩似乎也是定定看着,有些出神的模样。当下心中警铃大响,盛京城寻芳阁何时来了这样的女子?只一双眼睛就已经夺人心魄到这个地步?
心中急切,想要打断三皇子看那女子的眼神和心神,便大声指责道,“程泽熙!你怎么这么跟三皇子这么说话?!还不道歉!”
果然,几乎是同时,楚兰轩眼神微微一颤,恢复了温文尔雅地模样,温柔地看了眼身旁的程若璃,说道,“若璃,无妨。看在你和太傅的面子上,本王不会计较的。”
时值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候,太傅那一票至关重要。太傅没有实权,可是他的人脉着实令人恐怖,朝中多少官员或者官员子嗣都受教于太傅,门生更是广布天下。
“道歉?他想得美!”却有人不买账,就算对着三皇子,很大可能上的太子爷,程泽熙也是没个好脸色,冷冷笑着。
当下,就算是楚兰轩,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正要说什么,却见程泽熙身前的女子突然一笑,饶有兴趣地说道,“道歉?”
微微上扬的话音,很好听,却带着浓烈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