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罢了,也该给外祖母做几件衣裳才是。”黛玉淡淡的说道。
“做了,赶明儿就得了,等裁缝送来,奴才就拿来给姑娘看。”王嬷嬷说着,又拿出了一件鹅黄色的羽缎斗篷出来,给黛玉披上试试。
黛玉回头看那边床上时,只见鹅黄,水蓝,淡紫,浅金几种颜色的衣裳大概有十来件,又小袄,长袄,斗篷,还有几件靠身的蚕丝绵的袄儿和裤子,裙子等。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也是娇艳的颜色居多,只有一两件月白云锦的亦用金线挑绣了花纹,素净中倒也不是雍容。便点点头,又道:“全凭妈妈打点罢了,我却懒得费这个神。”
“虽如此,到底要姑娘称心合意方好。”王嬷嬷看着黛玉身上鹅黄色的羽缎斗篷,满意的打量着。
“爹爹的衣裳如何了?”黛玉凭奶娘又解下了披风,便摆摆手,不再试穿,只依旧歪在踏上去。
“昨儿也好了,早起奴才交给服侍老爷的丫头了,丫头回说老爷很满意。”王嬷嬷一边让春纤将以上全都收拾整齐,又包了起来。
“你忙你的去吧,只怕有几天也该动身了。”黛玉看看窗外,几日前父亲接到京中来的圣旨,皇上说十分想念林如海,让他进京述职,却不知用意何在。
北国风光,此时已经是漫山红遍的深秋之时。皇上水慕泽一个人在御花园的菊花丛里踯躅而行,身后的太监都远远地跟着,没有一人敢靠近。
因为偶然间听到了几句谣言,心中便对多年来信任的朋友产生了怀疑,一时兴起,发出了圣旨招他进京,如今想起来,却是有些莽撞了。
可是作为九五之尊,又不好出尔反尔。水慕泽轻声叹了口气,那个女史叫什么来着?冥思苦想后,恍然大悟,对了,她是——贾元春嘛,因为凤藻宫原尚书娘娘已经故去了,所以自己很少去那里,也不怎么记得这个宫女,倒是偶然间听到的那几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水慕泽干脆止住了脚步,静静的立着又想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凤藻宫方向走去。
凤藻宫里,元春正在同其他的宫女一起说着闲话,但听门口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却把众人都唬了一跳,个人都忙忙的整理衣衫,迎到偏殿门口,齐刷刷的跪下接驾。
“哪个是贾氏元春?”水慕泽扫视了一遍地上的七八个美女,一时不知道哪个是自己要找的人,便开口问道。
元春心里着忙,一颗心紧张的突突直跳,忙磕头道:“回皇上,奴婢就是。”
“恩,你跟朕进来吧,其他人都在殿外伺候。”皇上淡淡的说道,便抬脚进了偏殿。因正殿无人居住,平日里不过照例打扫罢了,没有人气的地方,皇上是不去的。
“那日,你说你的姑父林家原来是巨富,你把这话再说的详细些,朕想知道这事。”皇上坐在上面的正位上,看着站在地下的元春,淡淡的说道。
元春极力的再心中搜寻这话的的原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呆呆的站在那里,闷声不响,生怕说错了话,连累家人。
“难道你竟忘了?那朕提醒你一句,那日皇后寿辰,你在坤宁宫同一个嫔妃说话,说你姑父林如海家竟然是巨富的,还说他们送给你家老太君的礼物样样都是价值连城。这话可是真的?”
元春猛然惊醒,忙跪在地上,也来不及细想,便回道:“回皇上,这话是真的,奴婢听奴婢的母亲说,春天里,我林姑妈的女儿给老太太送书信来时,带给我祖母的礼物里,竟然有一对翠榴石的紫金长簪,奴婢虽然未曾见过,但听母亲的口气里,那簪子是极贵重的,便是几座城池也不换呢。”
皇上眉头微皱,翠榴石?只怕朕的皇宫里也没几样这么珍贵的东西吧,林家虽然几代公侯,但林如海一介书生,不懂经济庶务,只知道风花雪月,吟词弄曲。便是自己瞧中了他去扬州任巡盐御史,又给他密旨督察江南六省的政务,亦是看中了他不喜银钱,且又耿直这一点,难道自己竟是看错了?他若是不从众贪污,哪里会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心中生气,未免脸上便不好看。水慕泽冷冷一笑,便欲起身出殿。元春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跪在地上磕头,一边杨高着:“求皇上开恩。”
“开恩?开什么恩?”水慕泽此时才低下头,正眼看了一下伏在地上的元春,玲珑的身段便是只看背后,亦有一股天然风流的韵味。
“求皇上息怒。”元春又磕头道。
“呵呵……”水慕泽蓦地笑了,淡淡的说道:“你起来吧。朕原来没注意过你,不想你竟这样懂事。”
“谢皇上隆恩。”元春方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依然低着头,谦卑的站在那里。
“朕走了,晚上再传你吧。”皇上仔细的看了一眼元春清丽的脸蛋,轻声一笑转身走了。
当夜,太监到凤藻宫宣元春侍寝。
第二日,贾府合家男女皆喜笑颜开,唯有宝玉不以为然,独自闷闷的歪在床上,袭人等几个大丫头过来同他说话,亦爱理不理的。
正房里,丫头仆妇们都围着王夫人道喜,王夫人便高兴地合不拢嘴,边上凤姐儿帮着照应放赏,一时忙的不亦乐乎。
却听见二门上的小童来报:扬州林姑老爷带着表小姐已经进京了,因姑老爷进宫去递牌子请见,所以只表小姐一人带着家人来府上给老太太请安。已经在大门口下了车。”
凤姐儿便忙跟边上的周瑞媳妇道:“快接进来,叫人去回老太太。”
却说黛玉在荣国府门口下了车,便有贾府打发出门迎接外客的管家娘子们带着一顶清油小娇迎出来,王嬷嬷便扶着黛玉上了小轿,便带着雪雁雪鹭春纤等丫头们一路跟着过了二门,直往贾母的荣禧堂而来。
凤姐儿带着媳妇丫头们接在门口,王夫人等亦扶着贾母颤颤巍巍的到了厅门口。黛玉一身淡紫色衣衫,批一件月白锦缎绣绿萼梅花的披风,袅袅的走到贾母近前,抬眼细看时,只见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眉眼跟自己的母亲十分的酷似,一时竟痴痴的想道:“若是母亲也能活到这个岁数,只怕与外祖母的模样相仿。”一边想,一边便对着贾母跪下去。口内一边叫着“外祖母”一边落下泪来。
贾母早就看见一个风流窈窕的女儿走到近前,恰似自己的敏儿小时候的样子,恍惚中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于是也不等黛玉跪下,便一把拉进怀里,放声哭道:“我的敏儿……”
一时间一老一小相拥痛哭,却都是为了同一个人。骨肉亲情便是如此,千年万载,亘古不变。
邢夫人和王夫人忙上前来劝住,一老一少渐渐的止住了哭啼,鸳鸯和王夫人搀扶着贾母在前,邢夫人和凤姐儿拉着黛玉在后,一大群婆子丫头簇拥着,众人进了贾母的屋子。贾母在上面的罗汉塌上坐了,又把黛玉拉在自己身边,一边细细的端详着,一边问些家常。众人都是第一次见黛玉,上至贾母,下至底下的婆子们,屋子里所有的人无不为黛玉的绝色容貌而倾倒,凤姐儿便凑趣,在一边笑道:“瞧妹妹这通身的做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倒像是嫡孙女呢。”
贾母听了,果然高兴。又问凤姐儿道:“你这妹妹来了,我是不放她走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安置你林妹妹住下?”一边又道:“请了姑娘们来。”
话音未落,但听见帘子一响,却是宝玉才在里面睡觉,被一阵说笑声吵醒,又听丫头们说是姑苏林家的表妹来了,便头也不及梳理,一边系着袍子带子一边跑进来。
“瞧瞧,你那奶妈子做什么去了?这副样子便跑来了?”王夫人见了,先是不满意的说道,一边叫丫头上去给宝玉整了衣衫,宝玉方上来给贾母请安,一边斜着眼睛,偷偷的看坐在贾母身边的黛玉。
“看什么呢?还不见过你妹妹?!”贾母一边含笑看着宝玉,一边指着黛玉说道。
宝玉便上前作揖,黛玉便也起身还礼。二人对视之时,宝玉便被黛玉的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成日家说嘴,今儿怎么倒没话了?”贾母看着宝玉呆呆的样子,笑问道。
“哎,原来以为咱们家的姐姐妹妹便是最好的了,如今见了林妹妹才知道,我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宝玉一边摇头,一边叹道,目光却不错地的看着黛玉。黛玉羞涩,便知底下了头。
“妹妹的名字是那两个字?”
黛玉便轻声说了,宝玉不解,黛玉只得在手上比划着给他。宝玉便点头,又问黛玉可曾有玉。
黛玉不解,只摇摇头。
宝玉便登时发起疯来,将脖子上五彩璎珞系着的一个美玉摘下来,摔在地上,又找东西来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