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知道轻功?”黛玉听了王嬷嬷的话,有些吃惊的问道。
“原来也是听说过,说这轻功讲究什么内力心法,还有什么步法之类的东西,老奴也说不清楚,不过呢,练这个可是要吃很多苦的。”王嬷嬷一心要分散黛玉心中的哀伤,所以搜刮了肚子里的东西,说起来引她的注意。
“是,原来文墨轩哥哥也会轻功,还有那个薛公子,妈妈也是见过的,他们都会轻功,走起路来,像飞一样,只不过他们都不如百里公子的轻功更好罢了。”黛玉淡淡的说道。
“说起了薛公子,今儿前面来的吊唁的男人里,可是有个姓薛的公子呢,因姑娘忙着,亦没有来回,只管家招待了便罢了,莫不是这位薛公子吧?”王嬷嬷一下子想起这件事来,忙回道。
“既是这样,就找来礼单瞧瞧便罢了。”黛玉听了这话,淡淡的说道,“若不是便罢了,若是,务必要寻到薛公子的下落,那一幅赵子昂的马,还在我们这里呢。”
“是了,”王嬷嬷忙答应着,“奴才回头就去查。”
“也不急在这一时。”黛玉一边说着,已经到了自己的闺房。丫头掀起了厚厚的藏青色猩猩毡帘子,黛玉抬脚进门,屋里温暖如春,却让她一时难以适应。
“姑娘,吃点粥吧。”雪雁一边过来给黛玉解下了斗篷和昭君帽,一边轻声问道。
“恩。”黛玉点点头,不知是梅花的缘故,还是百里冰川的缘故,此时的她心中略透了点气,想想还有很多事情要自己去打理,便将悲伤默默的压在心里。
黛玉吃了半碗丫头端上来的参粥,又洗了手,对着镜子摘掉了簪环,换了一身茧绸纯白的睡衣便卧尽衾里。一边闭上了眼睛,又想着百里冰川的话,便慢慢的睡去。
梦中,一片霞蒸云蔚,桃花漫天绯红。
百里冰川一身玄色衣衫站在桃树枝头,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微笑着,问道:“你想要飞吗?”
黛玉看着他,不说话,心中却十分的渴望自由的飞翔。
可是不行,小黛玉是不会轻功的,飞不起来。
“飞翔是要靠自己的。”那淡淡的说完这句话,转身飞去,蔚蓝色的天空中,那一点黑影多像一只矫健的雄鹰。
心中怅然若失,梦中再次惊醒,黛玉转身坐起时,枕边又是一片濡湿。
“姑娘,天还早,再睡一会儿吧。”听见黛玉坐起来,王嬷嬷在外床上打了个哈欠说道。
“妈妈你睡吧,我略坐坐。”黛玉听见王嬷嬷说话,心中又是一片歉然,多少个晚上了,她和自己一样总是睡不好,自己梦中惊醒时,总有奶娘的声音在耳边。
“姑娘口渴吧,老奴去倒杯暖茶来。”王嬷嬷心疼的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在别人家,还是偎依在娘亲的怀里撒娇的时候,而这个小主子,却已经挑起了这样的重担。
“也好。”小黛玉伸出衣袖,拭干了腮边的泪痕,拥着柔软的棉被坐在床上,等着奶娘的热茶。
雪雁和雪鹭跟惯了黛玉,亦是浅眠的很,听到动静二人都起来,见王嬷嬷倒茶,便忙洗了手过来帮忙。
“扰了你们的好梦,又是我的不是了。”黛玉淡淡一笑,见两个丫头都过来,心中有些不忍。她们这十来天一刻不离自己身边,亦是十分的辛苦,也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而已,在别人家,亦是孩子。
“今儿送太太的灵柩去城外的大明寺寄放,咱们也应该早些起来。”王嬷嬷一边拿了黛玉的衣裳过来,雪雁和雪鹭已经各自收拾好,雪鹭去打洗脸水,雪雁便上来服侍黛玉穿衣服。
今日是贾夫人灵柩出门的日子,因为林如海官居扬州,所以林夫人的灵柩暂且安放在大明寺的后院里,另租赁了房屋停放,并安排了家人在那里祭奠守护。
因为林如海的巡盐御史身份,贾夫人的丧事可谓是隆重的,扬州的大小官员都来吊唁过了,更有知名人士还设了路祭棚,扬州城里,大街上白幡飞扬,素旗招展,纸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黛玉坐在车里,紧跟在母亲灵柩之后,哀哀欲绝。
一切事情都有管家们商议过后,经林如海和小姐黛玉同意了,再执行的。所以处处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当贾夫人的灵柩被安置好,上了香,烧了纸以后,已经黄昏时分了。
不方便回城,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早有人打扫好了房舍,安排了住处。
黛玉由奶妈王嬷嬷服侍着,带着丫头们进了一个小院子,院中除了几株梅花之外,别无其他花草,此时开得正好,艳黄的花瓣迎着寒风,更加显得娇弱无依,但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这就是腊梅。
而黛玉根本无心看花,伤心和劳累已经让她心力憔悴,进了屋子,洗了手,摘下了发髻上的各色银饰,换了衣裳,她便歪到了榻上。
疲惫的闭上眼睛,忧伤的心亦没有力气去想什么,隐隐觉得似乎是雪雁过来,给子盖上了被子,又拿了美人拳来,轻轻的捶打着酸痛的双腿,她便沉沉的睡去。
许是一夜沉睡,睡的太浓,五更时分,黛玉蓦地张开了双眼,一夜无梦,此时心中清醒的很,亦平静的很。窗户纸已经透亮,盈盈的蓝光那样纯净,天已经晴了吗?终究还是没下雪,黛玉在心里轻声叹道。
耳边传来奶娘细细的鼾声,这些日子,她亦是非常的累了。此时万事都已经妥帖,也该好好睡一觉。
不知院子里的腊梅开得好不好,这浓香馥郁,想来梅花亦不错。黛玉悄悄的起身下了暖炕,衣架上有自己的月白锦缎灰鼠长袄,轻轻的拿过来穿上,将散乱的头发用一根细细浅浅的紫色丝带绑到脑后,蹬上纯白色鹿皮小靴,便轻轻的出了房门。
风还是很冷,小黛玉被冷风一吹,顿时觉得浑身冷的要命,缩了缩脖子,将衣服领子上的风毛往上拉了拉。抬头看看娇黄的腊梅,却在寒风中俏丽的绽放。
“这么早,怎么起来了?”一声淡淡的关心,让黛玉蓦然转身,他依然是玄色衣衫,头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束起,衣衫单薄,随风飞舞,那样悄无声息的站在屋顶,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宛若夜鹰一般,但却让黛玉感到一丝温暖。
“百里公子,早安。”黛玉抬着头,看着风中摇摇欲坠的他,心想,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林姑娘,早安。”轻轻一跃,百里冰川便落到了黛玉的面前。
不知为什么,寒冷的感觉消失了,有他挡在身边,风似乎也吹不过来。黛玉站直了身子,莹莹的目光看着他,奇怪的问道:“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练武之人,有内力护住心脉,不怕冷。”他淡淡一笑,似乎是在回答一个非常幼稚的问题。
“哦,”黛玉不相信的看看他,衣衫的确很单薄,领口被风吹开,还露出了他白皙的脖颈,这对黛玉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早便在房顶上,也是为了练功吗?”
“不,我等了你好久了,想等你出来,跟你告个别。”百里冰川这样淡淡的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陌生人,但说出来的话,又带着亲切。
告别?二人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别?
“你要离开了吗?回你的家?”黛玉的声音带着一点落寞,他说过,他的家在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自此别后,以后可能永远不会再见。
“我没有家了,我要去流浪。”百里冰川看着这个幼稚又成熟的小姑娘,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叫做‘恋恋不舍’的感觉,总觉得,她的目光好纯净,比天山上的千年寒冰都清澈,她的笑容好温暖,比天山上初升的朝阳都灿烂,还有她柔和的声音,美丽的笑容,还有那铿锵的诗句……
“那,你,保重。”黛玉看向别处,已经很悲凉的心,也不在意再添一层悲凉。
“你也保重。”百里冰川再一次深深地看她一眼,她还太小,等她大些吧,一定再回来,然后,带她走,义无反顾!
风声又呼啸而来,百里冰川已经轻轻的飞出去,几丈之外,再看一眼风中的黛玉,然后义无反顾的离开。
小小的黛玉独自在这寒冬清晨的北风中,凭寒风如刀,片片削碎支离的心情。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黛玉接过了小丫头端上来的暖茶,喝了两口,心中的冷气去了一些,便在正房的厅里站着,四处打量。原来所有的红色喜庆之物全部都收起来了,坐垫靠枕都是一色的藏青色,唯有中堂那副山水图没换,那浓淡相宜的墨色中,略带几点胭脂之色,原是那山林里盛开的桃花,此时看了,倒像是粘了红妆的泪痕。
“姑娘,累了这几日,还是到那边靠着歇歇吧。”王嬷嬷过来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