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子忙过来抱辰玉,辰玉说什么也不让抱,指着姐姐,要姐姐抱。黛玉没有办法,只得过去抱他,可是黛玉从小瘦弱,辰玉从小便长的胖胖的,五岁的黛玉哪里能抱得动三岁的弟弟,只见黛玉上前,搂住辰玉的腰,一使劲,俩人便都往一边倒去。咕咚一声,黛玉的脑袋撞到了椅子腿儿上,幸好不重,黛玉便咧咧嘴,两个人的奶妈子忙上来把二人抱起来,黛玉的奶妈王嬷嬷一边那来冷水浸泡的帕子给黛玉冷敷额头,一边数落道:“小姐,疼不疼?等会儿太太问起来又有一场气生。”
“哎呀,没事啦。”黛玉摇摇头,拨开奶娘的手,无所谓的说道。
“还说没事,都淤青了,雪雁快去拿败毒散来,研碎了用水化开,给小姐涂上。”王嬷嬷一边吩咐小丫头雪雁,便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忙出去,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粒褐色的药丸来,便有媳妇过来帮忙。
黛玉在椅子上坐着,冲着辰玉做鬼脸,还笑道:“臭辰玉,一点儿也不乖,姐姐怎么能抱动你呢,怎么样,咱们俩都摔着了吧?”
“姐姐,疼。”靖玉在奶妈的怀里,白白的小手指着黛玉额头上的伤,说道。
“哼,你也知道姐姐疼?”黛玉小嘴儿一厥,哼了一声。
林如海和夫人早就听见丫头回了话,二人便过这边来瞧,见并没什么大事,不过黛玉额头上碰青了一块,便说了黛玉两句,又嘱咐了奶妈子,就罢了。
天色不早,丫头来请问是否传饭,林如海便笑道:“可不是要传饭,我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贾夫人便笑对丫头说道:“听见没?还不快点传饭?”
小丫头忙答应一声,便下去传饭,一时正房西屋调开桌椅,林如海和夫人对坐,小丫头们便一溜上来,整整齐齐的摆了六个菜,还有一个热汤和一大碗碧油油的绿梗米饭。贾夫人亲自给丈夫盛了饭,又叫丫头请了黛玉和辰玉来。
奶妈子抱着姐弟俩过来,先给林如海夫妇见了礼,便抱着孩子坐在饭桌边上。
林如海和夫人吃饭,奶妈子一起喂孩子。林家一直便是这风俗,一家子,吃饭的时候总要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这是早就说过的规矩,所以黛玉和辰玉二人也都静悄悄的吃饭。黛玉饭量很小,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辰玉倒是吃了半碗米饭。贾夫人又说家里有新鲜的牛奶,一会儿热了给黛玉喝点罢了。
这孩子从小儿就这样,吃饭很少,长的也很瘦弱,原来也找大夫瞧过了,说事她天生的单弱,只要慢慢调养方好。
“娘亲,过了中秋,山上的枫叶该红了,我要去看红叶。”黛玉见爹爹和娘亲都吃完了饭,喝茶漱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话。
“娘亲去不了,家里好些事呢,要去让你爹爹跟你去。”贾夫人将茶杯递给丫头,拿了帕子擦着嘴角。
“爹爹?”黛玉下了椅子,转到爹爹跟前,牵着他的衣袖,撒娇的看着他。
“好啊,爹爹陪你去,正好爹爹的几个朋友要聚一聚,就定到玄暮山好了,那里的红叶确实好呢。”林如海笑笑,拍拍黛玉的小脸。
“爹爹,我也去。”辰玉在奶妈怀里挥着小手说道。
“你还是别去了,等你长大些再去吧。”林如海笑着看看儿子,太小了,不能带着出门。
“唔……”辰玉不乐意,撅起了小嘴巴。
“辰玉乖,娘亲会跟你在家啊,你就不要闹了嘛,姐姐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黛玉见辰玉不高兴,忙过去哄他,生怕辰玉的不高兴惹得爹爹又说不去了,自己的如意算盘又落空。
“瞧瞧,玉儿这丫头,可是个鬼精灵呢。”林如海指着黛玉,悄声的对夫人笑道。
“这还不都是老爷娇纵的她?”贾夫人亦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中极为满意。
“哇,爹爹,你又说玉儿的坏话啦?”黛玉转过头来,看着窃窃私语的爹爹和娘亲,不满的说道。
“哦?哈哈……”林如海看着女儿敏感的小脸,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家人收拾了碗筷,黛玉便随着奶娘到厢房去睡觉,林如海和夫人亦换了衣裳,夫人拿了一件平日的针线来做,林如海便在夫人对面看书。
屋子里很安静,地下青绿铜鼎里的素馨香静静的燃着,散发出一室淡淡的香气。靠背墙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自鸣钟,钟表的指针咔嚓咔嚓的走着,不知不觉的,已经指向了戌时。
林如海抬起头,放下书,伸伸胳膊,摇摇脖子,轻声说道:“夫人,歇息吧。”
“嗯,还有这两针就好了,你先睡下,我随后就来。”贾夫人没有抬头,依旧细心的绣着手中的一件大红绫绣品。
“你这是给谁做的呀?这么认真?”
“女儿的,明年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贾夫人抬抬头,看看丈夫关爱的目光,笑道:“我们女儿,身上总没有几件我做的衣裳,就这个小肚兜,我已经绣了半年了,这不,等我绣完这个花瓣,就好了。”
“玉儿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你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快睡吧,身子要紧。”林海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夫人的身后,看着她秀在红绫上的精致的桃花。女儿是二月生的,生她的那日正好是花朝节,姑苏的桃花开得正盛,满城都是粉红的花瓣,微风吹来,据说都形成了罕见的花雨。
“说是好几个月,往后又该忙起来了,又是中秋节,又是重阳节,还有消寒节,这节那节的,请请客,吃吃酒,就混过去了,到了腊月里,更是忙的要命,那里还有时间做这个?还是趁着这几日得空,做一点是一点呢。”贾夫人终于绣完了一个花瓣,满意的看看,便又仔细的收起来。
“唉,都是我不好,总是让夫人操心劳累。”林海一边给夫人捏捏肩膀,一边说道。
“家中这些俗务,你是不愿管的,这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几家府上的世交,迎来送往的,也很用不着你,外边的事情都有管家呢,他们都是咱们府上的世仆,平日里也都很尽心尽力的,也并不用你操心。你读你的书是正经。”贾夫人拍拍丈夫的手,幸福的笑道。
“只怕闲不成了。”林海轻轻的叹道。
“怎么?”贾夫人抬起头,看着丈夫平静的脸问道。
“昨日收到京中梅翰林家来的信,说皇上如今对江南的盐政很头疼,有让我去扬州任巡盐御史一职的意思。”林如海轻叹了一口气,“果真这样,清静日子便没有了。”
“如何又赖上了咱们?”贾敏不屑的说道,“没有那一份实缺,咱们照样过的很好,林家的生意这几年扩了几倍,老爷不留心,妾身倒是留意的很,林家的几个管家都很好,妾身正想着趁着八月节好好的犒劳他们呢。干吗非要争他们朝廷的那点子奉银?”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圣旨真的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夫人,天晚了,睡吧。这些烦恼的事情,明天再想。”林如海拍拍夫人的肩膀,转身去关上窗子。
贾夫人亦站起身来,脱掉了外边的大衣裳,将屋子里的灯灭了几盏,只留下一只豆大的油灯,然后和林如海二人一起安寝。
夫妇二人安静的睡下,却不知道屋顶上已经有人听去了二人的谈话,那人一身黑衣,伏在屋顶。听屋里没了动静,便反转过身来,躺在林如海夫妇的屋顶上,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此人原也是姑苏有名之人,姓文,名川,表字月川。曾经是林如海少年时的朋友,但因后来的一场变故,他们家迁至外省,两家失去了联系。后来因他的父亲犯了事,被抄了家,林如海听说后曾派家人特别去找过他,但却没有找到,家人回来说,他们一家子都回了原籍。林如海只得作罢。却没想到这位文月川竟在劫难中被高人所救,习德一身好武功,因前面的妻子在回祖籍的路上病死,亦没有子嗣,所以他后来娶了一个武林世家的小姐为妻,生的一子,名唤文墨轩,取了这么一个墨水味十足的名字,文月川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读书,将来再从科第入仕,光宗耀祖。可是文墨轩偏偏不听那一套,整天偷偷练武,如今十二岁了,文章一般,武功却已经相当可以了。
文月川因带着儿子来祖籍扫墓,在姑苏大街上遇见了林如海,所以便悄悄的潜入他们家,想知道如海这些年过的怎样,心境是否还是跟原来一样淡泊。
听了一个晚上,文月川知道过几天玄暮山上有一次少年好友的聚会,心中便更加难耐,只想快点到来,自己也偷偷的去会会当年的故友。若是可以,还想让儿子见识见识这些读书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