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灵魂深处而来,沿着四肢百骸横行而过!
兰芽只觉周身血液都被瞬间抽离,全部的命力全都汇聚到双眼上来,让她忘却了周遭所有,只死死盯住那方向那人!
不,她根本看不清那面目。甚至就连衣冠也不能直接说明什么——原本宦官与锦衣郎的服饰形制,人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她仅从衣冠轮廓无从分辨的才是!
可是却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那里坐着的是那个人!
一宵间灭了她满门,在佛门净地斩杀了她娘亲,又将她岳家烧成一片焦土的妖孽!
她在明,他在暗。他虽然一动未动、一声未出,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被细密的目光上下逡巡的滋味,仿佛万千虫蚁踽踽爬行……兰芽渐难以支撑,只觉细细的汗沿着发丝,蜿蜒而下。
“你倒以为,我们对他做了什么?”
仿佛等到天荒地老,又或者不过只是片刻须臾,竹影深处传来悠缓嗓音。
恍若琴弦慢挑,又分明白雪冰风,不可思议的绮丽却混着无法耐受的冷。
这嗓音入耳,已不啻九天轰雷。
她就算化成了灰,也绝不会忘记这把嗓音!
兰芽惊栗不止,却死死咬紧牙关强忍住。
此时此刻,她自己的仇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她得先救秦直碧!
她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过多为他所知,只鼓起义气:“这满口满身的鲜血,难道还不是明证么?公公若想杀她,又何须心急若此!她绝食已然五天,熬到此时怕也熬不过今夜——公公又何必动这残忍手段!”
紫府手段,兰芽生为女儿家,爹爹不忍让她听闻;但是宅中丫鬟仆妇的偶尔论及,她也略有耳闻——便有一种酷刑,将沙袋重物压到犯人身上,若沙袋不够,紫府番役甚至亲自坐上去……直至将犯人五脏六腑都压破了,最后血水由口中流出而亡。
她方才进门时,秦直碧所经受的不正是如出一辙!
竹影深处,却只传来恻恻笑声。
绮丽婉转,却声声如针。
又是良久,他悠悠言:“你是说,我是要一个一个杀了你们的?”
“我也曾经以为不是!”兰芽狼狈之下,急呛出声:“我曾以为,若公公想杀,那我们早就没了命了,又何必留到今天!可是眼前所见,或许竟都是我错了!”
竹影深处那人依旧纹丝不动,笑声更为妖娆:“为什么?让我猜猜——是因为你认定我心狠手辣,绝无心慈手软之可能。”
“不错!”兰芽妙目含冰,死死瞪向那方:“你根本没有心。”
“嘁……”又是悠然一声笑,凉可斫人:“你又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依旧没动,不过声调微微扬了扬,兰芽便只觉有一团氤氲的玄色雾气,猛然从他那方式升腾而来,渐渐包绕满整间房子!
兰芽也被这气势骇到,却不屈服,反倒明眸晶璨,清媚一笑:“奸人,来杀我呀!”
冰块生死不明,秦直碧又活不过了今夜……也许那阉人就是想一个一个将他们折磨至死!既如此,不如此时拼个鱼死网破,死个痛快!
“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
那人突妖冶扬而笑,猛一挥手:“来呀,便将之前所为,也让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