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听说柳湘莲敲晕了自家妹妹,脸上一阵不自在。因都是要去京师,便一船同行了。那宝琴一醒过来便要与他理论。原来人家并不是要投水自尽,而是要游水逃命的。”
水溶听得哈哈大笑,道:“湘莲啊。你这运道可不好。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得入眼的女子。可惜你却唐突佳人得罪了人家。”黛玉也听得入神,只觉那叫薛宝琴的姑娘实在是有趣的很。柳湘莲困窘的苦笑道:“我告诉王爷可不是叫王爷来取笑我的。”水溶笑道:“你便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能知道了么?”
柳湘莲,甚是苦恼,道:“就因为我敲晕她的事,便恼了我一路,也不想想好歹也是我救了她们。”水溶很是理解的拍拍他的肩道:“这女子偶尔总会不讲理一两次。男子汉大丈夫,你就名门正道的和她认个错赔个礼又如何?”柳湘莲苦笑,一口饮尽杯中的冷茶,潇洒得道:“算了,反正以后也未必还会相见。她是名门千金,我不过是个浪子罢了。”
水溶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只道:“他们既是投奔薛家,自然是去贾家了。那那几个姑娘也该回去了吧。”黛玉点头,府里来了新姐妹,外祖母自然是要借其他姐妹们回去的。心思一转,黛玉笑道:“如果那宝琴姑娘果然是好的,改日便请她来郡主府玩耍。”水溶笑道:“你决定就好。”黛儿并没有什么朋友,如果有几个好的闺中密友也是好事。能叫柳湘莲一眼就不忘得女子,总是有她的不凡之处。
果然,刚回了府便有贾母派人来接。却不知为什么,宝钗并不回去。众人都是不解。宝钗笑道:“妹妹不知,我也宝琴妹妹确实很有些过节。她自小就极不待见我的。我若回去见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闹。”众人听了,都觉得这借口实在怪异之极,难不成宝琴一直住在那里,她就一直不回在郡主府住下了?黛玉也不好说话,之隐隐觉得听柳湘莲说的,宝琴并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但是宝钗不走,在府里这些日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她总不能硬是将人给轰了出去。便道:“薛姐姐既然喜欢,那就多住几日吧。”宝钗笑着谢过。
送了三春湘云出府,晴雯道:“真不知这宝姑娘是在想些什么,莹然不肯回家了。竟想赖在郡主府不成?”黛玉笑道:“你管她想做什么?她不走我们也不好赶他。叫蓝鸢吩咐人看紧一些吧。他若安分守己就由他。不然我们也不用对她客气。”
黛玉从柳湘莲口中得知林如海夫妇将要回京心中欢喜不已。便要忙着为他们收拾住处。水溶拦着道:“伯父伯母回京,还是住在王府比较妥当。”黛玉蹙眉,道:“怎么?爹娘会是不能公开身份么?”水溶笑道:“的确不能。这也是伯父的意思。贾家若知道他们还在世,必定又要在你娘0身上下一番功夫的。你爹如今掌管着暗阁,没有明面上的身份,将来有抽身也容易。”黛玉点头道:“是我思虑不周了,若是这样,我这府里时常人来人往到底比不上你那里好些。”水溶笑道:“住在你这,住在我那又有什么差别?倒是那个薛宝钗你要留些神。”黛玉明白她的担心,点头道:“我一想与他并不亲近,不碍事的。”
黛玉每日处理这一应事务,由着莲姑和林跃协助倒也井井有条。宝钗多次来找黛玉都叫紫鹃等人推了回去。这日,黛玉因快到林家商行以及总结了,便着紫鹃去北静王府跟老太妃说了声,埋头在府里看账册。七月天正是闷热,便将账册等全搬到黛园湖边的大树下阴凉处。晴雯蓝鸢在一旁服侍,莲姑也坐着陪她一道看。
紫灵带着几个小丫头端着冰镇的银耳羹过来笑道:“姑娘歇一会吧?”黛玉放下手中账册,看着紫灵笑道:“紫灵真是救了我的命。我真真不想看了。还是莲姨厉害,一两个时辰了,一点都不觉得累。”莲姑放下手中朱砂笔笑道:“姑娘还小,又是初涉此道自然是觉得累了。只怕还有些枯燥。”黛玉点头道:“正是呢。”在小丫鬟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黛玉问紫灵道:“准备的多吧?大家一起吃了。不够的话再去拿些来。”紫灵笑道:“一人一碗足够了。”果然正好一人盛了一碗。晴雯早已收好了桌子。大家坐下来一起吃了。
一干女子也不分主仆一桌坐了。黛玉吩咐几个小丫头不用服侍,也各自去吃粥。莲姑赞道:“姑娘善待下人倒和老爷夫人如出一辙。”黛玉浅笑道:“我也是命比她们好罢,若一样生在贫家,又能如何?”晴雯笑道:“也就是姑娘才有这般的想法。”
蓝鸢只是淡淡的吃着粥,莲姑笑道:“这蓝姑娘我竟是没听她说过话。”紫灵笑道:“蓝鸢姐姐最是不爱说话的。我刚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哑子呢。”蓝鸢淡淡的飘了紫灵一眼,指锋轻弹,紫灵惊叫一声,险险捧住手中的碗放到桌上,气鼓鼓道:“蓝鸢姐姐,出手偷袭不是好女儿所为!”蓝鸢笑的温婉依旧,轻拭了唇角道:“光明正大,你就打得过我吗?”紫灵气结,她自然打不过她。就是三个她加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好不好?十分委屈道:“蓝鸢姐姐欺负人。”
众人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都纷纷笑开了。蓝鸢右手微顿了一下,向黛园入口那方望去。黛玉抬眼望去,就见宝钗叫莺儿扶着颤巍巍的往这边而来。晴雯面无表情,紫灵皱着眉,莲姑也不动声色的看着。走近了,宝钗笑道:“林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却不向我那青柳居,冷冷清清的。”言下之意,却是黛玉待客不周。黛玉微笑着放下手中汤勺,道:“那倒是我疏忽了。薛姐姐这两天可好。”宝钗道:“云丫头也走了,却有些无聊。就想来与妹妹聊聊。”
莲姑笑道:“薛姑娘这几天冷落了你,到时我的错了。稍后便派几个丫头子去服侍你。晴雯丫头最近也常在府中。倒是个说话的好对象。你们也认识不是?咱们姑娘只怕是没空呢。”晴雯看了莲姑一眼,对宝钗笑道:“正是,宝姑娘就叫晴雯服侍你几日吧。”宝钗神情忧伤,望着黛玉道:“我只是想跟妹妹聊聊,妹妹也不愿意么?我们总还是在一个府里住过的。以前姐姐有什么不是,妹妹便不肯原谅了么?”黛玉微微有些吃惊。与晴雯对望了一眼,两人俱是十分明白宝钗八面玲珑的性子,但也不见她这般低声下气,特别是在黛玉面前。
黛玉想了想,也想知道宝钗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仰头对莲姑道:“莲姨,今天便到这吧。来得及么?”莲姑笑道:“来得及。若真来不及便叫姑娘熬夜罢。拉着北静王一起。”黛玉瞪了他一眼,莲姑已招呼几人将东西全搬回了书房去。只留下蓝鸢晴雯服侍着。黛玉笑道:“宝姐姐想说什么吗?”宝钗看了一眼身后的晴雯蓝鸢,黛玉会意,道:“放心吧,她们都不是碎嘴的人。太阳没了,咱们在园中走走吧。“
两人在前面走着,蓝鸢二人便隔了十来步跟着。以蓝鸢的修为自然将两人的动作言语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只是宝黛二人却不知道。宝钗有些局促的样子,道:”林妹妹,姐姐以前不懂事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原谅。”黛玉看着她,宝钗也望着她,十分诚心道:“妹妹,我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黛玉迟疑道:“你……为何……”一时竟有些无法接受迥异与平日精于算计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宝钗。宝钗神色惨然,忧伤苦笑道:“林妹妹,我往日那些言语行事,并非当真的不知进退。我……我实在是嫉妒你的很。”黛玉惊讶,没想到宝钗是这么想的。可是,认识水溶等人之后说嫉妒她也说得过去。在那之前,宝钗又怎么会嫉妒她?嫉妒一个自幼丧母父亲又不在身边,寄居外祖家的孤女?
宝钗道:“我知道你不信。从小儿,我家便是金陵首富,世代皇商。我自问姿容出众才智亦是强过众人。读过的书,有的见识只怕比起一般男儿也要强上许多。从小,娘就教我女子要如何行止,如何言语,如何处世,方能成为世间女子典范。我一直的学得很好。端庄娴雅,雍容温顺。世间女子该学的我自认都做得最好。可是……”宝钗回看黛玉,道:“可是,自从第一次到贾家,在大厅里看到你。我就觉得很不开心。为什么会有人是这样活的?”
黛玉叹息,道:“原来薛姐姐竟是羡慕我有家归不得,小心翼翼的寄居外家?”很多人,只能看见别人幸运的一面,去羡慕,去嫉妒,却从不愿去想那样的幸运底下有多少无奈和辛酸。宝钗一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那样……自我的活着。不用去奉承不想奉承的长辈,不用去讨好不想讨好的姐妹,不用整日里估计着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规矩。开始……娘说那是因为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导。可是,为什么即使没有爹娘却依然风姿天成,千娇百宠受尽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