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双湿漉漉的布鞋被甩在季叔的大门上。
布鞋掉在地上,却在大门上留下了一对血红的印记。
“姓陈的,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我家老板没有计较你们偷东西,你们不仅不感恩,竟然还敢做这种事恶心我家老板。”
“你们叔侄两个都给我滚出来,要是不给我家老板一个说法,今天这件事就没完了!”
农村里面本来就缺少娱乐项目,所以一出现这种能看热闹的事情,邻里邻居出来的比我和季叔还要快。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快点说,这到底是谁做的!”
见到我和季叔出来,赵家佣人就用手指着落在地上的一双黑鞋,盛气凌人的问:
“昨天晚上我家老板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这双鞋就摆在我家老板的卧室门口,把我家老板吓了一跳。”
“要不是因为这村子太破,老板瞧不上所以没安监控,不然我家老板就报警了!”
听赵家佣人这话说的,他似乎认定了这双鞋是我们放的。
若是只有我一个倒有可能,反正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可昨天晚上我根本没时间。
而季叔……他对这种事都是很敬畏的,不会做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听完了赵家佣人说的话,都对我们指指点点——
准确来说是对我指指点点,季叔花了半辈子打造的人品没那么容易崩。
“那个不是刚从城里回来的陈家小子吗?”
“没想到从城里回来的人会做这样的事,看起来,城里人的素质也没比咱们乡下人高多少啊。”
“真是的,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赵家人,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赵家人是咱这最有钱的?”
“听说那个陈家小子是在城里混不下去才回来的,说不定就是嫉妒人家赵家有钱。”
“就是就是……”
此时此刻,我是真的觉得年轻不是什么好事。
村里的这些老头老太太耳朵都不怎么好,他们眼中的“窃窃私语”,和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没什么区别。
我自然是不认这些的,当即反驳赵家佣人:“你胡说,我们昨天从赵家离开之后就没回去过,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退一万步讲,你家老板请我季叔办了白事,事办完了却没给钱,遇上这种怪事,也是他该!”
“哼!”赵家佣人不屑一哼,“我家老板家大业大,会给不起你钱?我看就是你心胸狭隘,嫉妒我家老板有钱!”
显然,刚才他也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转头就给我盖了个帽子。
这话堵得我心中全是气——什么时候“能给得起钱”等于“已经给钱”了?
我在城里混的那段时间,见过不少老板都“给得起工资”,但他们就是不给工资,而且说辞和赵广进说的话没什么区别。
可是在村里,这种事我说不出来,因为老一辈眼里想的还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赚到钱一定是因为不努力,别的都是理由。
“小稷说的没错。”
在我心里被怼得憋屈的时候,季叔的话就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
他拿着旱烟锅子,蹲下查看了那一双黑鞋之后,对赵家佣人说:
“赵广进请我办白事,办完了白事不给钱,现在遇见这种事,就是他该!”
“你!”
赵家佣人也没想到季叔会直接这么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我几乎要对季叔拍手叫好。
相比于我,周围邻里更相信季叔的人品,一听季叔也说赵家的人不给钱,瞬间又吵开了:
“你们听到没,陈老季也说了,赵家的人不给钱。”
“不应该啊,赵家家大业大的,咱们十里八乡的谁家没办过白事,陈老季要的钱也不多啊,赵家这点钱都不给?”
“你们是没听说吧,赵家在城里是干房地产的,经常不给工人工资,看来陈老季这下也是……”
“嗯嗯,我也听说过……”
眼见周围人的话一边倒,赵家佣人慌了,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
“你们……你们别乱说,我家老板做的是正经生意,而且不是不给钱,是现在没给钱,准备过段时间一次结清!”
“给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懂,今天这件事就算是给你们的一个警告,以后要是再敢这样,我家老板绝对不会客气!”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赵家佣人转身就想走。
“慢着!”
季叔张嘴叫住他,
佣人站住,不耐烦的回首:“干什么?我都说了今天算是一个警告了,你还想做什么?”
先抽一口烟,再用旱烟锅子指着地上的浸血黑鞋,季叔边吐烟边说:
“你说你们家老板昨天晚上出卧室的时候,在卧室门口看见的这双鞋?”
“没错,你们……”
“先听我说完。”季叔比这个佣人还不耐烦,“我想,赵家盖的那个小洋楼,卧室里面肯定会有厕所吧。”
“既然卧室里面有厕所,赵广进半夜起来开卧室门肯定不是起夜,那他起来……是因为听见了敲门声吧?”
佣人咽了口唾沫:“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黑鞋是你放的,昨天晚上是你敲的门!”
听佣人这话的意思,昨天晚上的确是有敲门声。
而且这敲门声不止赵广进听见了,就连他们这些佣人也听见了。
季叔没想到赵家佣人现在还在狡辩,摇头叹道:
“昨天晚上可不是我敲的门,敲门的人来头可比我大多了,但我懒得继续告诫你。”
“回去给你老板带个话,要是想活命,就尽早拿着那个他所谓的传家宝来找我,要不然……”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完,比如现在。
赵家佣人嘴唇动了几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季叔不善的脸,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人一走,没热闹可看了,周围的邻居很快也都散了。
季叔却没急着回家,而是继续看那一双浸了血的黑鞋。
“季叔,这鞋有什么蹊跷?”我知道季叔不会无缘无故看一双鞋这么久。
“在给赵家操持白事的时候,我见过这双鞋。”
季叔陷入回忆:“当时,这双鞋就穿在死了的赵老爷子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