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竖日
临出发前,南轲将灵儿叫到身边。
“灵儿,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真的已经决定要和我一起去冀朝吗?”
灵儿重重的点着头,神情极为认真。
南轲继续问道,“不会后悔?”
“奴婢不后悔。”
灵儿早就已经将这一切都想好了,她无法预料到之后的事,到了冀朝后她可能会想南国,可能会对父母心存愧疚,可能终有一天她内心会闪过一丝悔意。
但若是她不去冀朝的话,此时此刻她便会感到后悔。
南轲看着熟悉的瑶光殿,微闭着眼深吸了口气。
“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南轲先是去长年殿拜别了母后,之后又去看望了父王。
登上马车前,南轲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她生活了将近十五年的王宫。
最终她还是要离开,还是要踏上和三姐一样的道路。
不管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南轲都想将这一幕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灵儿轻声提醒道,“公主,我们该走了。”
南轲扫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他居然没来,这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辰沛居然没有来送她……
这不可能。
南轲不死心的又用眼神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辰沛的身影。
“公主?”
灵儿见南轲不停的看着人群便也多少猜测到是什么事,她原以为辰小公子一定会来送公主,但没想到这人群中居然没有他的身影。
都说这世间最怕的就是情深缘浅,可辰小公子这做法实在是让她为自家公主感到不值。
冀朝使臣原本想着催促几句,毕竟这早就已经到了出发的时辰,可是一想到这七公主所做的那些事……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他可不敢再去招惹这个暴脾气的公主了,他可想好好活着回到冀朝。
可他不催的话,南轲就这样一直在马车旁站着,丝毫没有上去的意思。
这七公主是一定要逼着他开口吗?
冀朝使臣为难的咬了咬牙,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就只好开口了。
他暗暗的握拳为自己鼓劲,“七公主时辰已经到了,还是请您速速登上马车吧,可别误了行程。”
南轲冷冷的瞥了一眼,眼中还依稀带着点怒气。
辰沛没来的这件事本身就让她内心很是愤怒,而此时使臣的话便显得格外刺耳。
冀朝使臣被南轲这一眼神吓得一颤,他下意识的捂着脖子后退了几步。
毕竟这可是动不动就上前掐人脖子的主,他可不想又因为什么事惹怒到她。
南轲最后看了一眼,她一手扶着马车,还是垂眼上去了。
若是辰沛真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话,那就不需要她在这儿等待。若是无心想来这儿的话,那就算她等到天黑也等不到那个身影。
南轲自嘲的笑了笑,看来竟是她期盼太多了。
灵儿见南轲的神情不太好,她有些担心,“公主……”
南轲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只是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会儿。”
灵儿眉间的愁意越来越深,她心中止不住的开始埋怨起了辰沛。
就算两个人之间的婚姻已经不作数了,那也不应该连最后一点情面都不留吧。
南轲似是累了一直闭着眼睛,神情有些憔悴。
马车行驶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何人?为何拦路?”
“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南轲听到外面的声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似是有人拦路。”
拦路?现在应该是还在王城内才对,怎么会有人拦路呢?
南轲蹙了下眉,“你下去看看。”
灵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灵儿便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公主、公主……”
“怎么了?”
“公主,前面……”灵儿呼吸有些急促,她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前面拦路的人是辰小公子,他在城门口那儿……诶,公主!”
南轲一刻也等不及,她掀开帘子运起轻功,几个飞跃便来到了辰沛的面前。
她站定在辰沛面前,笑着看着他。
辰沛依旧如往常般一袭白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发间戴上了之前南轲送的那个玉簪。
南轲看着玉簪,会心一笑。先前内心的种种忧虑、烦躁,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此刻她眼里只有一个人,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秒。
辰沛笑了笑,他将别在腰间的玉箫拿了出来。
“不知公主想听什么曲子?”
南轲咧嘴一笑,她努力睁大眼睛,克制着上涌的泪意。
幼时有一段时间她一直威逼利诱,为得就是让辰沛为她吹一首曲子,但辰沛却说什么都不肯。
长大后因为害羞她便也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所以就一直没有听成。
她曾想等到成亲后,她便要辰沛天天吹曲子给她听,直到听腻为止。
现在看来却也是没这个机会了。
南轲深吸了口气,她笑道,“就'不归'吧,我想听这个。”
辰沛手指轻颤,“好,那便这一曲。”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登上了城楼。
南轲看着辰沛的背影,一狠心便回头朝着马车走去。
队伍慢慢的向前驶去,城楼上一白衣男子手持一柄玉箫慢慢吹奏了起来,风吹着他的衣摆,也吹着这孤寂的箫声,似是想要将它传到更远的地方。
辰沛用内力一遍一遍的吹奏着,直到车队完全消失不见他还依旧站在哪儿,继续完成着这场送别。
马车向前行驶着,南轲闭着眼,可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辰沛的箫声不仅进入了她的耳中,更进入了她的心里。
这首'不归'就算是为他们之间的过往种种画下了一个句号,从今以后就当是忘了吧。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赶路,南轲到达了长安城。
南轲挑开帘子,看着过往行色匆匆的行人。
长安街似乎还是和两年前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但南轲却再也没有当年那份天真好奇的心思了。
她淡淡的松了手,神情淡漠。
与两年前不同,南轲此时到长安后并没有前往官驿歇脚,而是直接进了皇宫。
马车一直到东宫前才停下,在宫人的提示中南轲下了马车。
她抬眼冷冷的看着东宫的牌匾,她想过无数次再来长安、再来东宫的场景,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再次来到这儿。
一宫女迎了上来,“太子妃娘娘,请……”
南轲冷冷的抬眼,“叫我七公主。”
宫女一愣,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灵儿,眼中带了丝求救的信号。
还不等灵儿反应过来,南轲便开口笑道,“这仪式都还没办呢,你们现在就叫我太子妃……我会不好意思的。”
宫女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面前这人左右也不过是个孩子,有些羞涩也是正常现象。
她连忙笑道,“是奴婢欠妥当了。七公主请您给奴婢来,奴婢带您去您居住的寝宫。”
“好啊,我住的是哪儿啊?”
宫女见南轲脸色缓和了不少,随即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她介绍道,“七公主您居住的是玉茗殿,这玉茗殿啊可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您挑选的,可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呢。”
南轲笑着点头,似乎是很受用,“那先太子妃她住的是哪儿啊?”
“先太子妃她住的是衡芜殿。”
“哦……”南轲慢慢停下了脚步,她若有所思的问道,“为什么同样是太子妃,我住的地方和我三姐住的竟然还不同呢?”
“这……”宫女一时有些哑然,这其中道理问她的话,她也不知道啊。
宫女还以为南轲是认为太子怠慢了自己,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她赔笑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只不过太……七公主您放心,这玉茗殿比起衡芜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您一定会喜欢的。”
南轲笑了笑,“是吗,那你带我去吧。”
到了玉茗殿之后,南轲草草的扫了一眼,这地方确实布置的很精美,殿中四处的摆放着十分名贵的物件。但是这一眼望去也只会让人觉得这屋主人庸俗,满身的铜臭。
她微微勾起嘴角,“这就是你们太子殿下精心为我准备的寝宫?还真是……十分华丽啊,这都是他布置的吗?”
“对,这可是太子殿下花了几天几夜精心布置的呢,这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是经过殿下的深思熟虑,最终才确定下来的。”
宫女连忙夸道,这寝宫可比最受皇上喜欢的瑜妃宫里还要好,足以见这玉茗殿究竟是何等的奢华,这也能从侧面看出太子殿下究竟有多看重这个新太子妃娘娘。
南轲轻笑了声,“那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是啊,太子殿下可是十分看重公主您呢,不然的话也不会把这东宫上下最值钱的物件全部都摆放在您这儿啊。”
南轲敷衍的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对了,若是看到了太子的话,把他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