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州确实不同于以往的州府郡县,这里给唐小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们一行人进肇州城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为难。
一般看守城门的官兵都算得上是个肥缺,这些人官小权大,你若是想痛快的进城,不给点好处多半会被为难一番。
泊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可是到了肇州城,城门口的守兵并没有为难唐小宝一行人。甚至于,都没有人上前盘问。
进城之后,大街上也没有耀武扬威的官差衙役。巡街的差役,百姓们见了也不会敬而远之。甚至于,还会有人上前热情的打着招呼。
大概,肇州是乱世中唯一的一块净土了吧。石家并不难找,作为肇州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只需略一打听就能知道。
石家并不奢华,占地却广。就连门口都没有安排家丁,唐小宝一行人有些发呆。
这样的世道居然还有人夜不闭户,这不是敞开了大门迎贼么。宅门大开着,无论身份尊卑之人,都可以随意进入。
只是进了院子之后,才有人接待。要命的是,前来投奔的不止是唐小宝一拨人。
江湖上那些落难的豪客,有好几拨到了石家。而府上的家丁,则逐一的进行登记。一边登记,一边还不住的致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家公子爷事务繁杂,且适才被知州大人请去府衙了。诸位有什么事且请稍待,小人给你们安排下榻房间。”
一个虬髯汉子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俺是山东单县的,俺家主人说了。上次承蒙石公子仗义相助,这次俺家老爷派俺来肇州办事,让俺带了二百两银子来,说是送与石公子的。”
家丁吃了一惊,慌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敢问你家主人是?”
虬髯汉子一拍胸脯,洋洋得意:“俺家主人就是山东单县一只虎,胡三爷是也。”
家丁慌忙拱手:“哎呀,原来是胡三爷。这银子万万使不得,还请告诉胡三爷,胡三爷能平安回山东我家公子依然是安心了。至于这银子,我们可不能收。”
虬髯汉子把眼睛一瞪:“为啥,你们石公子仗义疏财,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俺家老爷可说了,这钱你们若是不肯收,就不让俺回去了。”
虬髯汉子执意要把包袱里的二百两银子相赠,石府的家丁就是不肯。双方争执不下,直看的唐小宝目瞪口呆。
若非亲眼所见,唐小宝真的会以为这个石小凡乃是个浪得虚名的伪君子。宋江式的人物仅限于小说中,现实中这样的人怕早就败光了家业。
可实际情况却是,自己的这个远房表哥确实是如宋江一般豁达大度。而古人注重名声,这个所谓的山东单县胡三爷,竟然真的派人送来了二百两银子。
殊不知这是半年前真实发生的一件事,山东单县的胡家药膏驰名江北。胡三爷去广西进药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
山匪不但劫了胡三爷的货,还抢了他们随身财物。走投无路的胡三爷,只好来肇州投奔石小凡。
结果石小凡听闻此事,送给了胡三爷二十两银子,胡三爷这才有盘缠回到山东。
回家的胡三爷感念石小凡的仗义相助,这次派了这个虬髯汉子来肇州做生意。于是,打发了他带了二百两银子前来相谢。
古人最重诚信,很多人把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虬髯汉子执意要把二百两银子相赠,家丁没有石小凡的点头,却也不敢收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德旺啊,人家胡三爷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了吧。你若不收,岂不是不给胡三爷面子。再者说了,这位兄弟说得对,江湖救急咱们石家想救助江湖上落难的朋友,也需要银子。”
唐小宝一怔,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边,跟着十几个家丁。
“石公子,哎呀您可算回来了。这银子您收了,俺也好回去有个交代了。”虬髯汉子大喜着说道。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唐小宝有些喜欢这个时代了。之前,他是极端厌恶这个风雨飘摇的末世的。
可是在肇州,他似乎又看到了人性光明的一面。当一个人在阴影中生活的久了,对阳光就会愈发的渴望。
时县的皂班衙役凶神恶煞,泊县的陈文秀笑里藏刀。还有杀死小囡囡母亲的那帮马匪,甚至于哄抢了唐小宝家里粮食的村民们。这些人,都让唐小宝生不起多大的好感来。
眼前的这位石小凡,让唐小宝有一种本能的亲近。而石小凡也注意到了他,他奇怪的看着唐小宝,只觉得眼前之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表哥,我是小宝。”唐小宝说道。
石小凡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在拼命回想着什么。半响,他惊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石小凡冲过来,一把将唐小宝抱住:“表弟!时县的表弟唐小宝,哎呀,可真是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在认出唐小宝的那一刻,石小凡终于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这绝非有意做作,也绝非是假意客套。唐小宝感觉的出来,他这是真情流露。
唐小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如表哥这样豪爽的,还真是生平第一次见闻。
“小宝,我姨母他们可还好。我听说你们时县遭了灾,一直颇为担心你们。看到你来肇州,我这心里可别提多开心了。”
一说起自己的父母,唐小宝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石小凡看出不对,忙问其中端倪。
当下,唐小宝将父母染疫身故,家道中落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石小凡听罢,也不禁的神色黯然,然后他拍了拍唐小宝的肩膀:“表弟,到了肇州就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需要跟表哥说,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石小凡对自己着实很热情,他们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的石小凡跟着父母上京觐见皇帝,路过时县的时候住在了唐小宝家里一晚。当时,二人还一起用竹篱捉过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