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耘入驻家里后,苏水潋的安胎小日子又有趣了几分。应该说,她清静的安胎日子热闹了不少。即便是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司徒耘两人,外加小纯一只,他也能活跃到令她捧着日渐便便的大腹哈哈大笑。如此现象,恰是林司曜乐于见到的。故而,也就随着司徒耘贫嘴耍宝了。
当然,司徒耘偶尔也有安静的时候,譬如现下——辰时初刻,日头尚未升上中天,他惬意地躺在樱桃树衩上补眠。
偶尔伸手摘几颗树上剩下为数不多的红樱桃,丢到半空,再坠入嘴里。
偶尔顺手抛几颗到苏水潋榻旁的果盘里,“很干净,完全不需要清洗,美人姐姐不用谢我。”
在南院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消食兼晒晨阳后,正靠坐在软榻上歇息的苏水潋闻言哭笑不得,抬头瞥了他一眼,“不用去宅子巡视吗?”
说是被司翀派来监督宅子进程的。结果呢,除了清早溜着小纯去山脚兜了个风,采了些新鲜酸甜的野果子回来给她开开胃外,其他时候几乎没见他踏出这个院子半步。
“在这里,只听师伯的吩咐。”司徒耘皮皮地回到。司翀和司凌,他早在拜入司翀门下时,就已看出两者间的端倪:司翀的吩咐不听,最多被挨几个爆栗子,顺便耳朵里灌些实属少年不宜的训斥进去。然而,司凌的命令不从,今后就不必出现在他眼前了。
开玩笑,这里的生活这么惬意悠闲,有大狗可以溜,有美人姐姐可以欣赏,有满山的野果可以吃,最关键的是,这些天缠着司凌师伯给他在新宅里也留个房间,将来还能有机会在这里安个宅,办完差事可以顺道来度个小假,能不选择听司凌师伯的命令嘛!——保护美人姐姐,他义不容辞!
苏水潋见他丝毫不担心,也就随他去了。横竖宅子那里有阿曜和田大富盯着,也不缺他这个方过十三岁生辰的少年。
话说前天,司徒耘突然说是他十三岁的生辰,愣是霸占着厨房做了一大碗味道绝不差于林司曜的长寿面出来。也因此被林司曜发掘了他过人的厨艺,虽然他并不热衷于下厨,总是百般推脱。
兴之所至地想着,苏水潋竟迷迷糊糊地歪倒在软榻上睡去了。
自从过了三个月,孕吐现象有了好转,她也渐渐嗜睡起来。每日总要补上不少小觉。
“咦?又睡着了?”司徒耘见她半日没有开口,转头朝下一看,原来她早就会周公去了。
一个跃身,下了樱桃树,从堂屋拿了条薄毯子,替她盖上。
正欲再度跃上树枝享受樱桃的美味,足下的步子顿了顿,随即命小纯守在她身边,自己则跃上了高大繁茂的樱桃树,蹲在树枝里,远远注视着院门外几十米处正越驶越近的一前一后两辆四马豪华马车。
蹙着眉沉吟片刻后,重返树下,命小纯从后院越墙去新宅找林司曜,自己则守在苏水潋身侧,等着院门被敲响。
若是他没有看错马车门上的标记,这两辆马车正出自师傅前些天让他打探的帝都丰城的静王府。
奇怪,堂堂帝都静王府,来这么一个偏远僻静的小村落做什么?而且看其一路驶来不加停顿的感觉,似乎目的地正是这座院子。
司徒耘想了想,小心地扛起软榻,将之移入了堂屋。随即回到院门口,垂手静立,双拳作准备状。双耳侧听着院外越来越近直至马匹停步嘶鸣的一系列响声。
…………
“确定是这里?”马车里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
“是的,大总管。”马车外的侍从恭敬有礼。
随即,马车门帘被掀起,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被两名二十来岁的侍从搀扶着下了马车。
同时,后头那辆同样豪华宽敞的马车里,也走下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老妪,并没有贵妇模样的打扮,却受着身边几个丫鬟的恭敬伺候。可想,其身份地位必是不低。
两人一前一后地被小厮丫鬟搀扶着来到院门外,其中一名侍从正欲上前敲门,却被司徒耘从里拉开了。
司徒耘双手环胸倚在门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两位因赶路而颇为疲劳困顿的老者。
“找哪位?”司徒耘冷冷发问。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与苏水潋逗趣、与小纯戏耍时的调皮模样,全然有着司翀一干杀手特有的冷漠狠戾。
突然开启的院门令刚欲抬手叩门的侍从惊了一跳,随即回头看向两位老者。只见两名老者也是一副煞是惊讶的模样。
“小兄弟,请问这里可住着一位姑娘,闺名梁恩絮。”老妪与老者对视一眼后,率先客气问道。
“没有。”司徒耘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欲要关上院门,却被老者身边两名侍从迅速上前推挡住了。
“小兄弟,且慢。”老者拄着拐杖,急急唤住司徒耘关门的动作。
“怎么?”司徒耘剑眉一挑,方才十三的年纪,眉宇间已隐隐有武者压迫式的英气。
“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因寻人,从丰城千里迢迢赶至贵地,能否邀我们进去坐会儿歇歇脚?”老妪用眼神制止了急欲解释的老者,笑着问道。
“抱歉,此地不是客栈。”司徒耘撇了撇嘴,转身进院,丝毫不介意拒绝两个老态龙钟的老者的请求之辞。他才没那么傻,放两个静王府的总管进来,没事还好,若是有个什么事,司凌师伯才不会对自己客气!
“小兄弟,小兄弟——”
“小兄弟——”老妪见司徒耘如此不客气地关门上栓,也急了。忙随着老者大声唤道。
然而,司徒耘才不会再搭理他们。丰城来的?切,不就是帝都静王府派来的吗?只是,他们找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梁恩絮?又是什么人?莫非……
…………
“怎么回事?”
刚返至堂屋门口,就见林司曜与小纯一前一后地从后院悄无声息地疾驰而至。
“师伯,那两人自称是从帝都丰城来的,找一个叫什么梁恩絮的姑娘。我想是找错门儿了吧。”司徒耘不以为然地耸耸双肩,简要地答道。随即又添了一句:“看他们的马车,似是静王府的。”
林司曜闻此言顿时轻微地僵了僵身子,随即低头蹙眉了片刻,方才抬头瞥了司徒耘一眼,“吃了午饭,你去宅子里盯着。”
既是来自帝都静王府,即便不是指名找水潋的,也不能忽视了他们。接下来,还是自己守在她边上放心些。
“师伯——?”司徒耘一听双肩齐齐下垮,哀怨无比地盯着林司曜看了好半晌,却见对方压根不睬他,径自抱起软榻上的苏水潋进了卧房休憩去了,还传来一声吩咐:“中午你做饭。”
“师伯——!”司徒耘这下完全是跳脚哀嚎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做饭了。一身早上刚换的白衣又要被烟灰沾污了!
想他如此风度翩翩美少年,怎么可以缩在灶膛口抹烟灰呢!早知道就不会在生日那天心血来潮地做长寿面了。明显是被司凌师伯给彻底利用殆尽了。
呜呜呜——师傅,你早些来吧,徒儿我快要被司凌师伯虐成林司曜第二了。今后还怎么做杀手呀!索性改行做农夫厨夫算了!呜呜呜——
“嗯……阿曜,你回来了?我又困得睡着了。”苏水潋苏醒时,睁眼就见林司曜坐在床头,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是需要多休息。既然醒了,先用饭。”林司曜扶她起身靠坐在床头,先让她喝了几口温开水,随即才小心地扶她起来,打算去厨房用餐。
“宅子的事,不顺利吗?”苏水潋见他眉头微蹙,心疼地揉了揉他的眉心。
前阵子本想拿出攒下的所有银两以供他建宅子花销,却不料,那司徒耘正是奉命送银两来的。
整整一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听阿曜说是他从前积蓄下来的,如今托了司翀给他取来。
取了一张去钱庄兑换成了面值不等的银子外,其余的均交给了她保管。正好六千两,被她悉数压在了大箱底。钱,够用就好。若是在一年前,她兴许会兴奋半日,不过,如今,她觉得小日子已经够惬意安乐了,面临这么大一笔银两,反倒淡定了。
“宅子没事。”有事的是她。林司曜压住心头的担忧。想起那两个还在院门外候着的老顽固,忍不住头疼。真想一个挥手,将他们扇出繁花镇。可他知道,如此一来,繁花镇就更别想宁静无波了。只好生生忍住心底的郁气。
可是,他知道,门外那两人再候下去,苏水潋迟早会知道。虽然听司徒耘说他们所寻并非苏水潋,但不保证他们在见到据说与静王府四小姐的容貌极其相似的苏水潋后,会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阿曜?你……”苏水潋不解地看向蹙眉不语的林司曜,刚要问个明白,却听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该死!”林司曜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随即一阵风掠过,苏水潋身边已然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