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只觉得眼皮子突突的跳,知道按着这气势,怕是今晚要有一场大事了。当下忙恭声应了。
夏母点点头,见她已经出了门,心内却忽然又想起还有一事,便忙招呼道“等等!”
李氏忙停了,转过身子来问“老太太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夏母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道“叫人去把东角门给锁了,这里发生的事,一星半点也别叫露到外边去。你淳姑娘虽然是姨太太的女儿,不是外人,但到底不是我们家的,且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传出去让她听见还得带累人家名声。”
李氏便明白了夏母的意思,忙一一的都答应了。
自己带着巧慧出门来,吩咐巧慧去东角门吩咐婆子们守紧些门,自己抽身往夏青筠住着的听云轩来。
听云轩的灯火通明,夏青筠领着几个丫头正在厅上坐着,见她来也不慌张,只笑了笑道“大嫂子来了?”
李氏见她面色如常,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心里倒是有些惊奇。便道“大妹妹,老太太和太太唤你去一趟呢,有些事儿要问问你。”
夏青筠看着李氏笑,半响才点了点头儿,道“我换件衣裳便去。”说罢,便领着红药和赤芍进屋子里去换了衣裳出来,对着李氏笑道“大嫂子,走罢!”
李氏便带着她往花厅来,到了门首,又自己立住了脚,回头来道“大妹妹,到了。”
夏青筠瞧也不瞧那花厅两旁立着的人,只自己掀起裙角跨过门槛进去,朝着上首的夏母盈盈的便拜了下去。
夏母冷哼了一声,呵斥道“筠丫头,这么半夜三更的,你究竟是在闹些什么?!”
夏青筠饶是早已经在心内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被夏母当面不留情面的呵斥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扬起头看了看旁边跪着的梁氏,朗声道“我并没做什么,只是想出去看看二哥罢了。”
刚才在西角门的时候,其实她早知道那些婆子在吃酒赌钱,才会开门开的迟了。但是她有心想将事情闹大些,这才故意把事情吵嚷开来的。
因为她的确是知道,自己若是真不想嫁给太子,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将自己的名声先弄坏。
这或许是孤注一掷的做法,但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是现在事到临头了,她却忽然又有几分踌躇起来。这次的事情闹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些婆子竟然都是什么好欺负的,竟都撒泼起来,不仅惊动了夏母和梁氏,估计街坊四邻也都被吵嚷起来了。夏母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怖,她从来没见过夏母这样的面色,一时间有些拿捏不住。
夏母看着她哼了一声,又冲李氏道“你去,把那些婆子都给我叫进来,今天这事儿不问清楚是不行了。”
李氏看一眼地上跪着的梁氏和夏青筠,出门叫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将那些吃酒赌钱的婆子们都绑了上来。
夏母便拿眼将众人都瞧了一遍,将手上的茶盏磕在茶桌上,怒道“怎么?欺负这家里没个大人了?对着你们的主子就敢喊打喊杀起来?是要反了不成!”
那些婆子都是在底下做粗活的,一张脸皮老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但是饶是这般,也被夏母这般强悍的气势吓得抖了几抖,半响也没人敢出言答话。
夏母一个个的看了一遍,便抬手指着其中一个道“你说!谁给你们的胆子去撞姑娘院子里的门!”
那婆子冷不防被点名问话,一时间又惊又急,心内方寸大乱,嘴巴里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你们都不说罢!我自然有的是法子令你们开口!”夏母怒极反笑,冲李氏道“你去,叫几个护院进来!”
因为这园子里住的大多是姑娘,所以护卫大多只在角门外上宿。平日里从不放进园子里来,现在夏母说要叫,李氏便道“那我唤个丫头出去叫吧?”
夏母点头应了,冷笑道“好长日子没动家法了,倒是越发的把你们惯的像是太太奶奶般的尊贵!今日我就要松一松你们的皮肉!”
这夏母平日虽然慈眉善目的,但是发起怒来那也不是寻常小可。
当年有个丫头大胆,从府内偷运东西出去与人变卖,便被夏母着人直接乱棍打的半死,还送了去见官,到最后一命呜呼,就死在了牢里。
现在听夏母这么说,下首的婆子们都忍不住心慌起来。
便有一个婆子抖抖索索的壮着胆子回道“回老太太话,不是我们不懂规矩非要忤逆姑娘。实在是那时已经二更了,按说园子里的角门早就该落锁禁人出入了,谁知姑娘偏偏还要挑着这个时辰出来??????又加上我们开门迟了,便吃了姑娘好一通骂??????”
夏母皱着眉都听了,便向夏青筠问道“可是这么说不是?这半夜三更的,你出去看你二哥做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去看不成?非要挑今天这么个时候?”
夏青筠偏头一看,便见梁氏也正偏头看着她,眼里都是担忧。她顿时有些慌张,便忙道“原是为了百花会的事,二哥说他有一副极好的双面绣样子,要拿来我瞧瞧,我一时技痒,便想着快些去拿来瞧瞧。”
夏母的脸色才稍稍回转了些,却还是板着脸道“既然这样,你就使个丫头报我知道,我自然让人给你送去。又这么巴巴的半夜三更跑了去做什么?没得让人说嘴说舌!”一边抱怨着,一边又冲众婆子道“你们吃酒赌钱已然不对,现在又冲撞姑娘,闹得沸反盈天的,我这府里哪还能容你们?明儿你们便到庄子上去罢!”
那些婆子们虽都知道这回总得挨罚,却没料到竟然是要被发配到庄子上,一时间都傻了。等反应过来,早被人驾到外边去用绳索捆了。
夏母见厅上顿时只剩了梁氏,李氏,并夏青筠和几个丫头,便冲众人道“你们都下去,留我们几个说会儿话。”
众人都识趣,忙都退了出去,只留了石榴一人近前伺候。
屋内一时安静了会儿,夏母才又重新开口“筠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只是别在我跟前弄鬼!这半夜三更的你要去你二哥那里取双面绣来瞧?你打量你祖母是个傻子,这府里的几百双眼睛都是瞎子?”
梁氏起先见夏母只发落了那几个婆子,还只当她是相信了夏青筠的说辞,现在见夏母又这么说,忙低了头。
见夏青筠半日也不言语,夏母才又道“我发落了那些婆子,不是因为要帮你遮掩。是因为咱们这样的人家,最听不得这样名声。你做了这些事不觉得,却要拖累你这些妹妹门!让她们以后被人家指指点点说东道西!你只想想,你小时候起,你那些教养嬷嬷有没有教过你男女大防,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洁身自好!这么半夜三更的,你要出门去,还闹得整个府里不得安生。你这竟不是要闹事,你这是在往我们广成侯府牌匾上泼脏水!”
李氏心内一动,知道夏母这么说的意思,是认定夏青筠做下了那不可饶恕的错事了。便越发不敢多言,只退在一边。
夏青筠双手撑在地上,一时间被骂的懵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梁氏却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心内都灰了。
正乱着,夏母便又重新道“筠儿,你是我大孙女,从小也是被金尊玉贵的捧大的,我一直指望着你有出息,现在看来你年纪也大了,心也大了。我们竟做不得你的主。最近这府里纷纷扬扬的传言你打量我们都听不见么?罢了罢了??????我若是罚了你,这流言蜚语只会更加厉害。我对外便只说是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这阵子,只在你房子里好好儿修身养性罢!”
梁氏听夏母如此说,心里一时羞恼一时担忧,好容易听夏母的意思是要遮掩下来,心中才稍稍的放松了些。
谁知夏母却又开口道“至于那林相公,在咱们府里是住不得了。明儿我便使你二哥让他回家去。”
这不还是变相的承认夏青筠与那林晋安有事了么?梁氏面色一紧,忙轻声求情道“老太太,筠儿不是这样人??????想必都是一场误会,您现在若是逐了那林相公去,那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便又有的多嘴了!”
夏母只拿眼往她脸上瞟了一眼,冷冷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要把这林相公留下来了?我与你实说罢!筠儿自己心里也清楚,把这林相公请出府去,筠儿才能活,不然闹得老太爷知晓了??????你们就自己扛着,我也不管了就是!”
梁氏原本是想,若是这些婆子都打发了,杀一儆百,把这府里的流言蜚语都压下来。过一阵子,这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听夏母这么说,顿时又是一阵气结。
倒是夏青筠自己冷静得很,还淡淡的回夏母的话“老太太,知道了。您这么做,已经是爱护孙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