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孟大回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似乎是隔壁庞大的动静。
他拿着杀猪刀骂骂咧咧闯进院子,瞧见柴房的门开着有人影晃动就冲过来。
“孟大,你个天杀的混蛋。今个儿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他撸着胳膊袖子,衣裳敞开露出满是黑毛的胸脯,看着让人发慎。
“村长……”待他看清楚柴房里的众人,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凶神恶煞登时变成满面春风。
孟朵见到他眼神一闪,猜到他一定是替自个的胖媳妇讨“公道”来了。他们家刚刚办完丧事,他媳妇就“好心”的上门提亲,自个被死蛇吓得昏过去,他反过来气势汹汹找上门,真是看他们家穷好欺负!
“妈呀!”她眼睛一转,大呼一声捂着脸仓皇跑了出去。
不出所料,身后传来陈夫子的怒喝,“庞大,你衣衫不整持刀闯进旁人家,这是意欲何为?”
这陈家村大都姓陈,几个外姓都是后来才搬过来的。这庞大是十年前才来陈家村的,因为有手艺,平日里又常在村长跟前奉承。杀猪卖肉剩下些下货,他都趁着天黑偷偷送到村长家里去。所以别看他来陈家村的时间不长,却站稳了脚跟。头年分地,他家的地一点都不薄片还大。
青天白日,这般模样闯进有寡妇的家里确实不像话。村长明着不好维护,也沉着脸说道:“这是闹得哪一出?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都是乡里乡亲,你们还是邻居。”
庞大讪讪的把刀别在后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他自然不能说是过来提亲,只说是过来探望安慰,没想到被三春泼了一头的脏水。他媳妇儿急了,追着三春理论,没想到进了柴房看见大蛇吓晕过去。眼下整个人混混沌沌,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浑身抖得像筛糠,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妖怪”之类的话。
好一个“探望”,好一个“理论”,别看这庞大长得五大三粗,还真有一张巧嘴,能把白得生生说成黑的。
孟朵躲在外面听见庞大胡说八道,不给孟大插嘴辩解的余地,顿时一皱眉。
她瞥见三春在不远处探头,便朝着他摆手,伏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三春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鬼精灵。他听罢孟朵说得话咬着嘴唇点点头,随后悄悄溜进柴房,趁着众人不注意卯足浑身的力气朝着庞大就冲了过去。
庞大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满脸的苦大仇深,哪里提防一个小孩子?三春一头撞到他肚子上,他疼得一咧嘴脚下趔趄了两下,好悬没摔倒。
待他怔过神发现是三春,立即瞪圆了眼睛扬起大熊掌,三春早就有了防备“吱溜”一下躲到村长身后。他的手来不及收回来,那巴掌实实在在呼在村长脸上,那五个手掌印立即浮出来还带着血瘀。
“哎呦!我的牙!”村长嚷着,吐出一口血在地上,里面赫然有一颗牙齿。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村长慈祥的脸眼下已然没了半点慈祥的模样,嘴巴被打歪,嘴角带着血丝,一说话就疼得直抽冷气。一贯满口仁义道德,如今也爆了粗口。
“村长……我不是要打你……都是那个小崽子……”庞大见状吓得脸色发白,“村长,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嘶……把你的牙生生打掉了疼不疼?嘶……你下手还真是狠!”
村长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柴房门口有小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村长腮帮子疼,牙疼,眼下连头都疼起来。莫非真是这蛇有猫腻,不然怎么先是胖婶受惊,后又有自己莫名其妙被误伤?
“怎么又跑来个小丫头在门口哭,真真是让人心烦。”陈安瞥了孟大一眼。
“四丫,过来。”孟大把妹妹唤到跟前,弯腰低低安慰了几句,问道,“你怎么了?”
“二哥……死了……胖婶要把二嫂嫁人……胖大伯要打死三哥……我怕!”四丫一边抽噎一边回着,说完瞄了庞大一眼躲在孟大身后不敢露头。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听了四丫的只言片语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庞大的媳妇哪里是过来探望安慰,分明是打人家小寡妇的主意。再见庞大出手这般狠毒,这一巴掌真要打在三春脸上,恐怕就是不掉颗牙齿这么简单了。
“我们孟家虽然穷,却知道礼义廉耻,从未做过半点愧对乡亲的事情。如今我二弟刚刚去,坟包上的土还未干,怎么就有缺德之人上门来打我兄弟媳妇儿的主意?”孟大眼睛冒火瞪着庞大,拳头紧紧攥着,“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们孟家什么都没有,大不了我豁出一条命去,谁欺负我们就让谁陪葬!”
孟大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老实人,在陈家村从未跟谁有过争执。眼下的他却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浑身散发的气势让人生畏。
庞大本就理亏,误伤了村长又心虚,眼下见到孟大一副豁出去的红眼模样不敢硬碰硬。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别把谁逼上绝路!
村长看见孟大不要命的架势也恐事情闹大,当即呵斥了庞大几句,把他撵了回去。
本来想要沾点便宜,没想到反倒搭上一颗牙,真他妈的晦气!村长不甘心的瞧了一眼那条大蛇,捂着腮帮子带着众人走了。
“谁让你突然冲出来?”孟大见到众人离去,把三春从身后揪出来质问,语气里带着怒火。他是胆小怕事,可更怕亲人一个个离去。他的二弟躺在冰冷的地下再也不能喊他“大哥”,弟弟妹妹们再也不能出事。
庞大常年杀猪,一只胳膊就能拎起一头成年的母猪,这一巴掌要是打中三春可怎么了得!他不是生气,更多的是后怕。
三春咬着嘴唇不言语,孟朵正拿了手巾给四丫擦脸,闻言回道:“大伯不要骂小叔,这都是我的主意。我没想到庞大会下这么重的手,下次我再也不会让小叔去冒险了。”
“不怪二嫂,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二嫂只说让我进去实话实说,小孩子说话可以随意些,他跟我耍无懒掉价!”三春急忙说话,生怕孟大责怪孟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