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是,李秋娘真的没了。
躺进去,秒没。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尸体早就出现了尸斑,不需要再来探脉或者是急救,完全没了救人的必要,但她走的时候神情泰然,表情平静,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
春语哭到最后,嗓音都沙哑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唯将一封信递给了大太监。
李秋娘在信上交代,余愿已了,惟愿归家。
死后归家……
这自然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裴家即将被抄九族,但李秋娘作为协助朝廷的功臣,理该被排除在外,连同李家一起,非但无过还有功。
功不功的,李秋娘不在乎,只求无过,只求李家的人都能平安……
春语坐在车头,马车载着李秋娘的棺材出城的时候,百姓不约而同的顿住脚步,分开站在道路两旁,默送这位平乱的功臣。
听说是个女子。
听说是宫里出来的。
听说义正辞严逼退裴家的叛军。
听说……
这样的巾帼英雄,不管是什么身份,哪怕是无名氏,亦是百姓心中最值得尊敬的存在,都不由自主的送她出城。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平叛是真……
事实上,文武百官都有些傻眼。
站在城墙上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怼得裴今朝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忽然间就没了呢?
这里面,莫不是有帝王的手笔?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皇权在上,生杀在握。
出了城,马车没有停,继续朝前行去。
终是在所有送行之人都止步且消失之后,李家老父亲从林中缓步走了出来,只一眼马车上的棺材,便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了棺材盖,像是抚上了女儿的面颊,如同幼时那般轻声开口,“囡囡,爹带你……回家了!”
黑影站在棺材边上,伸手想要触碰父亲的容脸,却是虚无的穿了过去。
不一定非得是爱情才会痛彻心扉,父母之爱……也可以!
“走了!回家!”李父带着哭腔,高声喊着。
喊一声,回家。
喊两声,莫迷路。
喊三声,哭断肠……
李秋娘下葬的那一天,下着绵绵细雨,一如当日血淋淋的爬上来,不过……彼时恨意阑珊,此番却是尘缘已了。
有仇报仇,万事皆休。
不过,在李秋娘的坟前,倒是发生了点事儿。
比如说疯疯癫癫的兰如,又比如说还剩下一口气的裴今朝。
乍见着此情此景,瞧见李秋娘的墓碑,裴今朝再度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仅仅如此,更让他惊恐到极致的,还有那一道站在墓碑边上的黑影。
是的,他又看见了。
李秋娘的,鬼魂。
冤魂不散,不死不休。
“今日,就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血,祭奠我冤死的女儿!”李父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二人碎尸万段。
兰如是疯了,却又不是完全疯。
出了宫逃出城,以为自己好歹保全了一条命,可没想到眼前一黑,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乍见着李秋娘的墓碑,她便意识到了……报应来了。
仗着系统胡作非为之后,结下了冤仇与孽债,于是乎这会没了系统,所有的代价都逐步显现出来,她这个外来者,成了扰乱一切的,最该死的存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系统?
系统!
兰如崩溃了。
她不想死,她想回家。
可造了孽,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她,已经被系统放弃了。
兰如哭着喊着不想死,却被春语一个巴掌扇到了满嘴是血。
“你不想死,为什么要害死我家小姐?”春语泣不成声,“每个人都该为自己造的孽……赎罪!”
下一刻,李父已经拿起了锤子。
毒药太便宜他们了。
春语说,他们敲断了小姐的十指,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为女儿报仇的时候,李父也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痛苦这种事,得亲身经历才会明白个中滋味!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人,一袭红衣随风摇曳,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无奈,画面很血腥,但也很过瘾,毕竟谁会拒绝疯狂的报复呢?
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而是终结。
小蘑菇:主,完事了。
红衣蹁跹,转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黑影抬起头,只瞧见了红色的一角,张嘴无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风吹过,终是恩怨归尘土,万事皆消散。
“爹,保重。”
这辈子让您这么伤心,真是……对不起啊!
李父挥动着锤子,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脸上的泪止不住落下,“还我女儿!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里如此,皇城内亦是如此。
因为裴今朝造反,多少人要被牵连其中,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傅关山瞧着手中的制作方,又看了看被查获的火炮,眉心紧蹙。
“皇上?”大太监低唤,“您这是怎么了?”
傅关山回过神来,摸了摸自个受伤的脑袋,“到底发生何事?朕……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您这是……”大太监面色骤变,“都不记得了?”
傅关山觉得一阵风吹过,自己堪堪苏醒,摔倒之后发生何事,竟是半点都不记得了,如今瞧着大太监递上来的方子,再看他惊恐的表情,不由的一脸迷茫,“朕……朕记得自己遇见了刺客,然后滚落山坡,撞到了脑袋。”
“那后来呢?”大太监问。
傅关山皱着眉头努力的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摇头,“不记得了。”
方才还好好的,结果忽然间迷茫至此。
大太监失声尖叫,“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不对劲了……
傅关山瞧着手中的方子,陷入了沉思。
他,忘掉了什么?
摔倒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