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处罗可汗承诺的盛大晚宴如期而至,甚至比前几日还要规模浩大。
篝火熊熊燃起,人们载歌载舞。
众人饮酒吃肉,一片喜气祥和的景象。
“王大人,提前预祝我们大事可成!”处罗可汗端起酒杯遥敬王业。
“是啊,来干来干!”王业举酒说道。
今夜的王兴终于是将心放进了肚子里,于是望着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也是自斟自饮,笑上眉梢。
“王大人的公子亦是豪饮之人啊!”处罗可汗对王业说道。
“额……”王业稍一错愕,赶忙唤王兴过来敬酒。
“兴儿,快来,敬可汗一杯!”
王兴闻言赶忙起身,举起酒杯走了过来。
“大王,我敬您!”王兴笑道。
“哈哈哈!”处罗可汗极为豪爽的大笑着,“来干来干!”
“王公子亦是风度翩翩啊,不愧是王家的后人!”处罗可汗赞誉道。
“谢谢大王!”王兴拱手说道。
“不知令公子学文学武?”处罗可汗突然话题一转。
王业一下子被问得有一点懵,但随即反应过来,“嗨,犬子不成器,学文吧没有什么名堂,现在朝中混了个武官……勉强算是学武了吧!”
处罗可汗却是摆摆手,“王大人谦虚了!”
“没有没有。”
“如此说来,就是文武兼修了?”处罗可汗继续追问。
“算不得算不得……”老王业摆摆手。
“哈哈哈……”
处罗可汗大笑着,随即眼里有一缕微光闪烁而过,但无人察觉。
……
与会众人皆是青年少女,只有王业顶着一颗雪白的脑袋,在整个宴会之中显得极为显眼。
老王业连斟连饮,不一会便眯着眼睛摇着脑袋,这一幕逗得处罗可汗大笑不止。
哈哈哈——
宴饮充满欢声笑语的结束,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深夜。
不过,醉酒之后的深夜总是格外的短暂,众人感觉只睡了一瞬,天际便开始泛白了。
今日的处罗可汗起了个大早,并点起千名骑兵在营帐之中等候着。
自觉大业成功的王业一行人昨夜贪杯,时至现在都还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天已经完全大亮,王业才微微睁开眼睛。
望着无数光亮从营帐的缝隙之中钻了进来,王业瞬间酒醒,高声喊道:“兴儿,兴儿!”
一旁正在酣睡着的王兴被唤醒,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兴儿,天已经大亮了,快快起来。”王业吩咐道。
“是,父亲大人。”
说话间两人便穿戴整齐,走出营帐,却正好看见点兵的处罗可汗。
与处罗可汗对视一眼,王业不好意思道:“美酒佳肴,昨夜不由得贪杯了……”
“哈哈哈哈……”处罗可汗大笑道:“王大人莫要客气。”
“嘿嘿……”
王业只能跟着陪笑。
而王兴跑到从人的营帐中一阵拳打脚踢,不一会儿便将从人们尽皆赶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王业一行人已经准备完毕。
只等王业一声令下,便可以出发了。
“可汗请看,这是我们皇上为您特意从宫中挑选的瓷器与丝绸。”
“好好好,不错啊!”
“还有这个,这是南国独产的茶叶。”
“好好好。”
“还有这个……”
……
王业带着处罗可汗看了一圈自己从南国带来的礼物,随后便向处罗可汗请辞。
“可汗,我等此次一行,迁延日久,方今应当早日归国,以成你我二人大计。”王业拱手说道。
“那是自然。”处罗可汗说道:“请。”
就在王业一行人翻身上马,正待出发之时,处罗可汗突然问道:“令郎为将多年,应当晓畅军事吧!”
“不敢当,雕虫小技而已。”王业推辞道。
王兴亦是满脸笑容的说道:“空长年岁而已,一事无成!”
“嗨,太客气了!”处罗可汗笑道:“不知道令郎愿不愿意留在我柔然军中,祝我大军一臂之力!我以将军为我大军中的首席参谋。”
“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
“首席参谋?”王业心中分析着,一时间面色忧愁到了极点。
可望着满脸笑容的处罗可汗,王业也是无话可说。
“犬子无功无德,怎堪可汗如此重任?”王业继续推辞着。
“近日在我柔然营中,我早已经观察令郎多时了,令郎堪称是一代将才,王大人就莫要自谦了!”处罗可汗说道。
“可汗,家父年老,不可离了我的细心陪侍啊!”王兴告饶道。
“哎!此话怎讲,我又不是不把你归还给你父,只是助我一臂之力而已,待到我们合力灭了北国,你再回家尽孝为时不晚也!”处罗可汗言辞犀利,不容置疑。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一边是手无寸铁的王业一行百余人,一边是全副武装等着送王业他们回家的柔然骑兵……
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柔然骑兵的甲兵亦是格外的鲜明。
“可汗为何不早日说起,好让我父子二人有作别的时间啊……”王业笑着说道。
啪——
处罗可汗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怪我怪我,那你们二人现在作别,如何啊?”
望着处罗可汗似笑非笑的样子,王业微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可汗了。”
“理所应当。”随后处罗可汗一挥手,骑兵们便四散去远,原地只留下了王业一行人。
“父亲,不可啊!”王兴心中悲怆。
王业摇摇头,“若不答应,我们恐怕走不出这里啊!”
王兴却是不住的摇头。
“怪为父轻敌,一步步走进了这狡猾的处罗可汗为咱俩设下的陷阱,眼下之计,只有将计就计了。”王业说道:“我儿记着,随机应变!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活下来!”
王兴此时也没了法子,眼眶通红着,“既然如此,父亲自己保重!”
王业亦是心中悲怆,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
王兴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那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被一众人簇拥着朝着远处走去,终于忍不住自己那满腔的悲愤,化成两行热泪尽情的洒落着。
“父亲,一路保重,儿不久后就回来了!”王兴冲着王业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喊着。
“兴儿……”另一边,老王业早已经是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王兴凄怆不止,七尺男儿竟然涕泗横流,不成样子。
望着父子情深,感人泪下的这一幕,就连处罗可汗也慨叹道:“人间至孝,也莫过于此了吧!”
“王兴……王公子,你放心,等我们击垮北国,等我们完成了跟你父亲约定的大事,你一定能和你父亲团聚的!”处罗可汗拍拍王兴的肩膀。
王兴不作回应,眼神痴痴的望着王业离去的方向。
啪啪啪——
处罗可汗又拍了几下王兴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去。
……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王兴只得留在了处罗可汗的身边,留在了柔然部落的最深处,留在了满是异族人的营帐中。
而王业这边,有这雄壮的柔然骑兵一路护送,虽然跋山涉水又经过茫茫大漠,一路上却顺利无比。
看着王业一行人登上了早早在浅滩等候着的船只,柔然骑兵才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
一路上王业双目无神,魂飞魄散了般只是趴在马背上静静赶路着。
直到王业上了大船,突然面色红润,魂魄归来一般。
哇——
但马上老王业口吐鲜血不止,紧接着晕倒在地!
“大人!”
“大人!”
“大人!”
一行人赶忙一拥而上,簇拥着王业进了船舱之中。
“若是听从处罗可汗的话,不顾国力衰微,奋力灭掉北国,而后直面柔然,于国家社稷奈何!若是不听从处罗可汗的话,任由北军回还攻击柔然,我兴儿在可汗手中,于我儿性命奈何!”王业悲声大呼,血泪齐下。
满船人无不动容,纷纷泪下。
老王业终于是昏迷过去。
海航颠簸,王业陷入了长长的昏迷之中。
只是这次,老王业的膝前再无王兴前前后后的伺候陪侍。
……
距离柔然部落万里之外的大河前线处,自打南北两军各自退却,一直以来再无大的军事行动,两军将士都得到了很好的歇息与休整。
王勇大概知道王业与王兴出使柔然的事,但定州城中的北军对于此事却是一无所知。所有的北军都还一股脑的投身在如何渡河席卷南国这样的计划之中。
北军仍是不甘心,雄踞在定州城中,幻想着度过大河横扫天下。
慕容南每日站在地图之前,从早到晚。
他在思索着,他在思索一个绝佳的办法!
……
大河奔腾南下,为南北两军划定了一个天然的分界线。
沿着奔腾不止的大河南下,大河在流淌了千里之外的数座雄山之前分为两支,一支沿着山间河道向西流入大山之中,一支向东顺着平原直流向大海。
这支沿着山间河道流进群山的河水被称为平水,而另一条顺着平原流向大海的则被称为川水。
而一个多月之前,南军与北军在河边土山之上爆发了自北军犯境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野战,这场战斗最终以萧遥所率领的先锋营骑兵全军覆没而告终。
沿着平水方向,沿着平水河道再行至千里,便来到了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