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将军此言差矣!”
就在慕容南被苏定边一句话噎在原地,无话可说之时,陈珂突然开口解围道。
“苏大将军既然行军打仗了半辈子,自然听说过兵法云:‘兵不厌诈’,何况两军对垒,各为其主,何谈阴谋诡计之说。”陈珂展展袍子,侃侃而谈。
“哼,你是何人?”苏定边一脸不屑。
陈珂拱手行礼道:“在下不才,慕容将军帐下一名副将陈珂是也。”
苏定边重哼一声:“哼,区区小将,乳臭未干,一生统过几兵,行过几战,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称什么兵法!”
“哈哈哈……”慕容南大笑着,“苏大将军此言差矣,岂不闻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不是也对你南国中的小将萧遥百般欣赏吗!”
“哼!”苏定边继续不屑着,“萧遥天神下凡,神勇无比,岂是你这区区无名小子可以比拟的。”
“哈哈哈,那敢问足下所倚重的萧遥现在何处呢?”慕容南大笑着。
“你……”苏定边一时语塞。
“实话告诉你吧,你所看重的心肝宝贝萧遥就死在陈珂的手里!”慕容南冷冷说道。
“什么!”苏定边震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萧遥天下无敌!”
“是天下无敌!”慕容南说道,“我也觉得可惜,可惜如此神将军没有为我所用,更可惜这样天下无敌的人也敌不过人心向背,更敌不过我军中陈珂小将的三寸不烂之舌……”
话已至此,苏定边已然明白率领精骑出城而去的萧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定边低下了脑袋,浑身颤抖着,两只眼睛满是血丝。
片刻后苏定边抬起头来,仰天长啸!
“王平!汝家世代功臣,今日为何做出这等误国害民之事!”苏定边仰天怒吼道。
唰——
苏定边抽出宝剑,以迅雷之势滑过了自己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哎……”慕容南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在场其他人也大吃一惊,仅存的南国将士悲声大喝道:“大将军……”
“杀……”
“和北胡拼了!”
最后爆发出战意的南国兵士各个红着眼朝着北军扑来。
见状慕容南与陈珂后退两步,退入军阵之中。
随着一阵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南国军士尽皆倒下。
在苏定边鲜血泉涌之时,生命极速流逝之际。他的眼前闪烁着一幅幅图片……
这些图片记录着苏定边是如何在军旅之中一场场厮杀,一步步提升,到后来拜为将军,娶妻生子……以及苏思平小时候每一个成长时刻的瞬间……最后是那个骑着白马的俊朗的少年……
“思平,一定要活下去……”
苏定边终于气绝身亡。
这一日,是八月十一日,距离中秋佳节还有三日。
就在这一日距离正午还差一个时辰的时候,就在此时,苏定边率领的南国的一半禁军全军覆没,南国的大将军苏定边战死!
而夜半时分士兵们吟诵的词句只是半阙,整词如下:
红尘贪恋荣华处,轻轻诵,勾魂语,起舞翩翩庭下树。繁星相映,人间极趣,愿为金陵户。
山河沃野人常驻,十万青山且轻语,共道曾经繁几度。边疆风雨,飘零盘踞,草长英雄墓。
慕容南望着一地尸体,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愧是南国的精锐之师!尽皆厚葬于城东墙下,让他们离自己的故国近一些,将苏定边单独下葬,刻碑纪念。”
“是!”
慕容南呆站在远处久久无语,望着苏定边身下的那一大摊鲜红色的血液渐渐变得暗红,望着苏定边睁得圆鼓鼓的两只眼睛始终不肯闭上……
过了好久慕容南终于转身,下了城墙。
此时的北军气宇轩昂,正从定州城的四面鱼贯而入,城内的百姓数十年来从未见到过这等景象,大多数人躲在房间深处,但也有少数人来到街头怒视着这一支爆发着惊天杀气的北国军队。
而深藏在人群后面的一个人,身着破烂的衣裳,脸上抹满了淤泥污垢,弓腰趴背,一幅老态龙钟的叫花子形象,此人正怒目而视着北军。
从其灼灼发光的双目中便能看得出此人的不同凡响。
此人正是苏思平!
此时北军行进的队伍之中,慕容南与陈珂策马一前一后走在一队兵士的中间,二人满面春风,说说笑笑。
“恭喜大将军,终于拔下了定州城这颗钉子!”
“这都是陈珂的功劳啊!”
“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本就是你的功劳,哈哈哈……”
苏思平躲在人群中怒视慕容南,眼神中似乎有火焰将要喷射出来。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十数人正偷偷摸摸地移动着。
这些人鬼鬼祟祟,趴腰俯身前行,他们纷纷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袍之中。
突然,一声大喝,这十几人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慕容南的马前。
战马经此突然的惊吓,一声长啸,扬起前蹄,将慕容南摔下马来。
慕容南赶忙爬起身来,十几位壮士纷纷从怀里抽出利刃朝着慕容南劈砍而去。
“杀啊……”
“杀了狗贼!”
刺客叫骂着劈砍,这一处街道瞬间变成一个小战场。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情急之间慕容南更是手无寸铁,只一个照面便被划伤了胳膊。
慕容南急忙躲避,刺客却紧紧跟着,挥刀乱砍,情急之时,陈珂驱马上前一步,抽剑格挡,而慕容南借着这个功夫才终于躲到军阵之中。
一众北军士兵反应过来,乱兵齐出,将这十几人斩杀殆尽,甚至还砍伤抓获了两人,而此时围观的百姓早已经四散奔逃。
慕容南冷言望着被利刃加身的两名刺客。
“谁教你们行刺本将军。”慕容南淡淡开口,内心却早已经怒不可遏。
“呸!肮脏的北狗,你不得好死!”
“今日杀不了你,明日还会有人杀你!”
“你死千百次,都不足以报苏大将军的血债”
……
看着二人刀剑在颈,听着二人叫骂不休,慕容南气的嘴角微微抽动着。
“杀!”
唰——
一阵鲜血纷飞,两名好汉先后倒地。
此时的慕容南早已没了夺城伊始时的那一股春风得意,他捂着自己的胳膊,跨过几人的尸体,恨恨的朝着定州城的深处走去,朝着驻军的营房走去。
营房深处,议事大厅内,今日此时却换了主人,慕容南高高在上,一众北军将军列于座下。
望着军医正小心翼翼的为慕容南包扎伤口,所有人皆面有愤怒之意。
“南狗未免不识抬举!”
“竟然连我北军的大将军都敢行刺,日后还不知道这群刁民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容南眼神冷冰冰的,听着一众将军的说辞。
“照我看来,不如杀一批人!”
“没错!”
“杀一批人,让南狗们知道我们并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们是真正有仇必报的怒目金刚!”
“说的没错,面对这等刁民,就得杀!”
……
砰——
慕容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众将军一齐噤声。
“传我将令:城中男子凡是齐腰以上者,立斩!”慕容南怒喝道。
“是!”
随着一众将军嘴里叫骂着出营而去,大屠杀便开始了。
南北对立近百年,双方早已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慕容南这个将令一下,无异于为全军将士开了一扇携杀抱怨的大门。
慕容南说的是齐腰以上,那么到了军士手中,便成了人人皆可杀……更何况北人远来,数月间未食山珍,未见女色,慕容南此令一开,北人便真正如同豺狼虎豹一般奔着百姓而去。
一时间,定州城内各处,哭喊声震天而起,定州城成了人间地狱!
苏思平四处奔走,可城中到处都是杀人的人与被杀的人,到处都是奸淫妇女的人与被欺凌致死的妇女,到处都是遭到抢劫的店铺……
有不少老人与妇女苦苦哀求着躲过了第一波屠杀,却躲不过第二波,甚至第三波。
处处燃烧起熊熊烈火,此时的定州城比那修罗地狱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苏思平在街巷之中穿梭着奔逃着。
突然,苏思平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面前赫然站着一队北人的骑兵。
骑兵也发现了苏思平,发现了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依照慕容南的将令,苏思平这副模样显然是处于被杀的名单之中……
“还有南狗?”
“杀了他!”
骑兵没有迟疑,稍作交流后纵马朝着苏思平冲来。
苏思平望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甚至都来不及撒腿逃跑,便看到一缕银白色的枪芒向着自己胸膛刺来,苏思平避无可避,缓缓闭上了眼睛……
……
烧杀奸淫持续了数个时辰……
直到傍晚时分,慕容南才终于下了严令:收回了在城中作恶放肆了一下午的北军。
可仅仅这一下午功夫,就让定州城的百姓十去其七,令定州城中的男丁十去其九,定州城中遭到奸淫的妇女更是达到了十之五六!
一时间,定州城中,家家挂白戴孝,家家哭声不止。
定州城第一次死人的数目超过了活人的数目……
积累着的尸体太多,百姓甚至无力自行处理……直到后来慕容南吩咐军队出动才勉强清理干净免遭瘟疫。
一天之间,定州城中有不少人家被全家屠戮,成了定州城中的绝户!
这一夜,是八月十一日夜,距离中秋佳节还有三天时间,这一夜,天降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