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国的军力除了各郡县镇兵手中的兵马之外,便是建康城内的禁军与宣城大营以及东阳大营。
其中,宣称大营屯兵五万,东阳大营屯兵三万。
而对于这次西进的大军,萧雅言大手一挥便是整个南国的半数军马,足以看出萧雅言对于王平战略部署的同意程度……
这一点王平深知,苏定边亦深知。
苏定边望着走在前面的王平,那个消瘦的背影显得那么的落寞……苏定边一时间也感到有些惭愧。
“王将军!”苏定边快步追上。
王平转过身来,两眼疑惑的望着追来的苏定边。
苏定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王平身边。
可到了王平身边,苏定边一下子又如同失语了一般,涌上喉咙的千言万语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苏定边望着近在咫尺的王平,一时间嘴巴轻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苏将军?”王平望着追上来而又支支吾吾的苏定边。
“王将军。”苏定边终于开口:“其实我内心十分敬重王将军的韬略与见识……希望这次出兵我们精诚合作,御敌于国门之外!”
说罢苏定边竟然俯首抱拳朝着王平行了个军礼。
王平赶忙托住苏定边的两肘,“苏将军,言过了!”
苏定边望着两鬓微白的王平,心中突然感伤不已。
是啊,自己怀才不遇,郁郁难平,王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王将军,此次出兵你我名为正副,私下却是同级,我愿将宣城大营的四万兵马尽归你节制!”
王平抬起眼来,两只眸子顿时闪烁着星点般的光芒,“真的吗,苏将军……”
“嗯!”苏定边眼神坚定,郑重的点头。
“既然如此,谢过苏将军!”
说着王平便要弯身行礼。
苏定边一把便拖住了王平的胳膊。
“好兄弟,同朝为将这么多年,多少次生死厮杀都过来了,但我们心中的大愿却是一样的,都是荡平北胡,横扫中原!此次出兵,你我二人不论正副,合力抗敌,定要叫那北人心惊胆颤!”
听着苏定边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论,王平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王平的两只眸子早已经闪烁着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泪光,王平没想到互相看不顺眼了这么多年,今日短短几句话竟然让苏定边说的如此断人肝肠。
也是,都是武将,都是大老粗,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遵大将军令!”王平一字一字蹦出一句话,目光却是大变,重新心血激荡,重新神采奕奕。
“哈哈哈!”
“走!”
“走!”
主将与副将相互拍打着彼此的肩膀,朝着远处走去。
另一边,苏府内的苏思平正与萧遥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不知道父亲那儿怎么样了……”苏思平目光辗转。
突然,远处传来声响,二人循声看去,果然是苏定边走了过来。
“爹!”
“苏将军!”
二人赶忙迎了上去。
“平儿!”苏定边老远便喊道:“带着我的手谕去武备库为遥儿挑一身甲胄与武器,大军明日便要出发了!”
“是,父亲!”
听到苏定边言辞如此匆忙,苏思平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赶忙拉着萧遥向外而去。
朝廷军令一下,各处兵马调动纷纷。昔日繁盛无极的建康街道中来来往往全是军士与装满大小车辆的装备。
所有军马在主街道中汇成巨大的人流,随后向着西城门流去。
建康百姓怎么也不会知道,这建康城中竟然屯驻着如此多的兵士。
但令建康百姓倍感恐慌的是自己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而更加恐惧的是建康城中的中老年人,因为他们望着南国的健儿兵士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依稀间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场腥风血雨……
无论百姓如何想,却始终无言,站在街边怔怔地望着大军的调动……
另一边,大军的调动却是急坏了鸡公寨的一众盗匪。
此刻的匪首再难坐到椅子上,在堂中来来回回走动个不停。
“老大……”
一声哀唤从堂外传来。
匪首赶忙迎了出去。
“怎么样了?”匪首赶忙托住来人的肩膀,焦急的询问。
“朝廷的大军在西门外集结,声势震天,我们完了……”来人神色慌张,悲悲戚戚。
匪首终于难以抑制内心深处强烈的恐惧,一屁股向后坐了下去。
“老大……”
众人赶忙上前来搀扶着匪首,望着匪首已经苍白一片的脸,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自己的好日子真的是到头了!
“众位,收拾东西,准备四散逃命去吧!”
匪首已经双腿发软,话音亦是软绵绵的。
众人心中也是万分害怕,时间分秒间流逝,晚一分钟可能就面临着一命归西的厄运……
大家将匪首缓缓放在了地上,各自跑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四散而逃。
被放在地上的匪首双目失神,听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声音,匪首心里明白,一切都完了……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与一个少年的一面之缘,那个瘟神一般的少年。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灾星啊!”匪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房梁喊道……
无人回应,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只有余音在漫延,亦在缓缓消散。
另一边,建康城内,萧遥与苏思平刚刚从武备库中走了出来,萧遥背着厚厚的包裹,而这包裹里面,正是二人为萧遥精心挑选的一套甲胄。
“平兄,你执意要我穿这纯白一身,两军交战不会太显眼了么……”萧遥小声呢喃着。
“不会!”苏思平却是大手一挥,“白盔白甲才好配遥弟的白马……”
“太显眼了……”萧遥依旧是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要显眼,我遥弟少年英才,天下无敌,难道还不值得显眼一下么!”苏思平拍拍萧遥的肩膀。
萧遥苦笑一声,只得跟着苏思平继续朝着苏府走去。
此刻的王平府上,王平正站在王勇的床边。
望着王勇如同深睡了一般,一动不动无比安详的躺在两块正骨的木板之上,王平心如刀绞,泪光闪烁却又一言不发。
“儿啊……”王平心中一声哀叹。
“老爷,王尚书来了!”
王平赶紧撩起袖子,转身去迎王业。
片刻之后,王业也站到了王勇的床前。
“这孩子,伤的这么重啊……勇儿原谅伯父……皇帝雄猜,我不敢轻易来看你啊!”王业一脸心疼,喃喃自语道。
“兄长言过了。”王平赶忙劝慰。
“我这次来,借着送别我弟的机会来看看勇儿,也借着看看勇儿的机会来送别我弟!”王业在王平的搀扶下做到凳子上。
“兄长放心。”王平说道。
“我弟今年也是四十有六了吧,你看你两鬓的白发。”说话间王业竟然伸出双手抚摸着王平的脸颊,“切记,此次出征身为将军,临阵万不可亲冒矢石……平安归来!”
“是,弟弟知道了。”
“在来你府的路上,满腹满心好像有着将要说不完的话,真见到你了,却一字一句又都说不出来了……”王业吐露心肠。
“兄长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我会保重身体,也恳请兄长照顾好自己!”王平说道。
“嗯……”
王氏两兄弟温情念故,令此刻的王府内情意绵绵,恒久不绝。
建康城外的鸡公寨中,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该跑的都已经跑的差不多了。
匪首也已经在冷冰冰的地上躺了近一个时辰。
“老大?”
堂外传来一声。
匪首却是不予理会。
“老大?”
匪首还是不动。
见匪首不理会自己的呼唤,堂外几人索性进了大堂,轻轻扶起了心力交瘁,绝望至极的匪首。
“你们为什么不走呢?”匪首疑惑发问。
“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出了寨子该怎么活下去……”
闻言匪首一阵凄怆,随即问道:“走了多少?”
“前前后后走了几百人,只剩下我们几十人了。”
说着剩余的盗匪竟全部涌进了大堂,将匪首簇拥在了中间。
望着不知所措的大家,匪首倒是心头一振。
“也好,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发过誓的要同生共死,现在无非是兑现这个誓言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嗯。”
“听老大的。”
“好……”
众人纷纷响应。
“照旧生活,拿出所有的酒来,今晚过一个狂欢之夜,死也要做一个醉死鬼!”匪首大喝道。
“是!”
最极致的绝望衍生出最无畏的希望。
是夜,整个鸡公寨弥散出滔天的酒气,差点将星辰夜色尽皆灌醉。
盗匪们在整个寨子里醉的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像是提前排演官兵到来之后寨子里满是尸体的样子。
另一边,建康城外。边将出身的萧雅言甚解兵法,也深刻的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
大军夜半时集结完毕,两个时辰之后,顶着浓浓夜色,在河山都还在熟睡着的时候便拔营向西,浩荡而去。
到了天亮的时候,暂时屯驻在西城门外的大军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了大军驻扎时留下的木栅等物品,仿佛在告诉世人这里昨夜驻扎过一支规模浩大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