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山之中萧家院子里的一片死气沉沉所不同。
刘家院子温馨惬意,萧遥与刘致远对坐在院子里,谈笑不止。古灵精怪的刘依依跑前跑后,为师徒二人斟酒。
“遥儿此次北上,千万小心,注意防备自己,首先不要感了风寒,其次对于不熟悉的人要注意鉴别,可千万不能受骗上当……”刘致远殷切叮嘱着。
“嗯。”萧遥重重的点头。
“爹爹也太婆婆妈妈了,凭我遥儿哥哥的本事,谁能伤害得了他。”坐在萧遥身边的刘依依撅着嘴巴,“是吧,遥儿哥哥?”
萧遥轻轻拍了拍刘依依的后脑勺,刘依依傻笑着。
“这傻丫头,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为上,哪能跟你说的一样目中无人。”刘氏款款走来,坐在了刘致远的身边。
“师娘。”萧遥赶忙叫道。
“说的没错。”刘致远补充道:“时刻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徒儿记住了。”萧遥答应着。
听到父母二人达成了一致,倒好像是自己所说的全然是错的,刘依依一脸不情愿,小嘴撅得更高了。
“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喝一杯,祝遥儿一路顺利,马到成功。”
刘致远端起酒杯。
“来来来。”刘氏眯着眼睛极尽温柔的看着萧遥。
“我也以水代酒,敬遥儿哥哥一杯。”
“谢谢师傅,谢谢师娘,谢谢依依妹妹!”
说话间几人高举杯具,一饮而尽。
小院子里温馨无比,惬意绵柔。
三五杯酒下肚,萧遥自觉脸上火辣,头也晕了起来。
原本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此刻竟然多愁善感了起来,萧遥眼眶红红的望着刘致远。
嗵——
萧遥突然起身,在刘致远三人惊异的目光下起身跪倒在刘致远的面前。
“师傅!”
“哎,遥儿这是干什么!”刘致远赶忙伸出起身。
“师傅请上座,勿动,遥儿有几句心里话想对师傅讲!”萧遥神色无比坚定。
此刻正值黄昏,天边绵延千万里的晚霞红光四溢,一路延伸直延伸到萧遥的脸上。
望着萧遥的神色异常的坚定,刘致远也就坐了下来,与同样惊讶无比的刘氏和刘依依三人一同看着跪在院中的萧遥。
此刻的萧遥自感心血汹涌,澎湃不止,眼光却越来越坚定。
“师傅在上,徒儿萧遥俯首一拜,为师傅倾心教授,不遗余力。”说着萧遥重重的叩首。
“师傅在上,徒儿萧遥俯首再拜,为师傅尽心恩养,如对亲子。”说罢萧遥再叩首。
“师傅在上,徒儿萧遥俯首三拜,为师傅与父亲生死之交,师傅带父亲走出忧郁,再获春光。”
萧遥三叩首毕,刘致远一家人早已经是眼含热泪,刘致远更是因为内心激动而双腿微微打颤着。
“遥儿长大了……”
可此时的萧遥并没有起身,而是转向刘致远身边的刘氏。
“遥儿,快快起来……”刘氏赶忙开口。
可萧遥的脑袋却已经紧紧的贴在了地面上。
“师娘在上,遥儿有诸多话想到对师娘讲。”
“哎,好遥儿,起来说。”
“师娘在上,遥儿从小没有母亲,虽然有祖母与父亲悉心照料,但是遥儿依旧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萧遥的话音竟然开始哽咽,依旧是紧紧的趴在地上,“自从第一次来到这里,师娘对遥儿倾心照顾,用心备至,遥儿流汗了流血了师娘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萧遥终于开始小声的抽泣着。
刘致远三人更是无人不伤感泪下。
“遥儿每日食宿,身上衣服,师娘尽心尽力……师娘温温如日,柔柔似月,师娘未生而养,此等大恩萧遥万死不能报也……”
情至深处的萧遥终于情绪失控,趴在地上大哭失声。
刘氏与刘依依也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两人赶忙起身左右搀扶着萧遥。
“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不许说这样的话……”刘氏泪水纵横。
“遥儿哥哥……”刘依依也早已经师梨花带雨,花容失色。
萧遥半跪着与刘氏和刘依依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师娘!”
本来喜气洋洋的院子里因为萧遥的真情流露,顿时哀声震天,这景象令天地也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这个可怜的孩子……长大啦!”刘致远长叹一声,随后缓缓起身。
刘致远终于拉开了抱成一团痛哭不止的三人,将他们各自安慰回自己的座位。
“开心的日子不要想伤心的事情,遥儿,我们是一家人。”刘致远红着眼眶举起酒杯。
萧遥哽咽着同举。
“干!”
随着一杯美酒从不住抽动着的喉咙深深咽下,直达脏腑,萧遥顿感一阵暖流顺着经脉游曳全身,萧遥的情绪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刘氏也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好孩子,今天陪你师傅好好喝几杯,我去再收拾几个菜。”
“师娘!”
说着刘氏便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只剩下眼眶红润无比的刘依依泪眼朦胧的望着萧遥,望着这个坐的板板正正的少年郎的侧脸。
“遥儿哥哥受苦了,原来从小没有母亲的遥儿哥哥这么委屈……”刘依依心里想道。
师徒二人对饮直到夜幕初临。
这时的刘依依去厨房帮刘氏收拾打扫,院子里又剩下了刘致远与萧遥二人。
在饮酒这件事情上萧遥似乎是继承了萧烈的本事,无论喝下去多少,不肯醉去,直到酒宴结束倒在床上,才肯醉死方休。
可刘致远已经是醉入心头了。
只见刘致远摇摇晃晃着身子,眼皮半抬不抬着。
望着刘致远的两个鬓角已经是霜白一片,萧遥的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萧遥注意到刘致远的眼眶又开始泛红,一双朦胧老眼望着桌面的酒器发呆。
“师傅,又在想当年的黄河一战吗?”
刘致远却是默不作声。
望着刘致远苍苍老朽的样子,萧遥心痛无比。
“遥儿,章程将军死得惨啊……当年被气急败坏的北军分尸后,我也曾潜入金瓜口寻觅过,但是,唉……”刘致远终于开口,但却又是对于章程的念念不忘。
“十几年了!”刘致远仰天长叹,“那些战死的英灵无人过问,可怜呐!为前朝战死的将士不被本朝记挂……可怜呐!”
“章将军死之前托付我,金瓜口光复的时候,便去到渡口处为他招揽游魂,可如今……光复遥遥无期,转眼我也便要满头白发……有朝一日,泉下如何相见……”
刘致远泪眼婆娑着。
萧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起身站到刘志远身侧轻轻的搂住刘致远的肩膀。
时间静默了一般无声无响,师徒二人紧紧依偎着。
过了一会儿,萧遥的怀中竟传来几细微的鼾声,刘致远醉了。
萧遥将刘致远小心翼翼的背起,轻轻放到了床上,细心的为这心血快要熬干的中年人盖好被子。
萧遥仔细端详着刘致远眼角层层叠盖着的皱纹。
唉——萧遥长出一口气。
“师傅,放心吧,我一定会光复金瓜口,然后带着您在金瓜口为章将军与战死的将士们设坛祭奠,招募亡魂!”
萧遥躺在刘致远的身边,暗自想道。
不一会儿,平躺着的萧遥便感受到一种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觉狠狠袭来,萧遥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刘氏与刘依依收拾完厨房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萧遥与刘致远的身影,两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正房,开门看去。
透过遥遥烛火,只见刘致远二人端端正正的睡倒在床上。
刘氏朝着刘依依使了个眼色,刘依依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屋子,为二人重新盖了盖被子,吹灭烛火便走了出来。
四下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刘致远与萧遥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