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不但吐了,还很狼狈,他的胳膊肘在地上撞得稀烂,一只手像鸡爪子似的蜷缩着,颤抖着。
“哦也!我师父赢了!”喊这句话的人从东厢房手舞足蹈地扑出来,却是刘易凡。
胡泰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20年持之以恒的苦练让他对人生充满泰然和坦荡,他明白王小军这三天受的罪可能不比他这20年少,他由衷地为王小军高兴,当然,多少还是有一点惘然,潜意识里也会想,如果这20年的苦功都在铁掌帮度过,自己也许会比现在强不是一个档次……
唐思思走到离唐缺十来步的距离停下,忧心道:“大哥……你没事吧?”
如果说胡泰来的震惊指数是1的话,那么唐缺的震惊指数保守估计在1267和1340之间(别问我怎么算的)!
三天前,王小军在他眼里就是个弱鸡,甚至连“手无缚鸡之力”都算不上,他根本没把他当同类,现在,他自己成了弱鸡,王小军依然和他不是同类,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就像坐跷跷板一样,忽悠一下就变了,其中没有任何精彩的齐头并进的搏杀和比拼,他甚至怀疑王小军那天是故意逗他只为了此时此刻来恶心他,但他很快就否定这个猜测,他看见王小军的胳膊上还残留着自己那天留下的淡淡痕迹,唐缺无疑也是高手,这种判断他还是有的。
唐缺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出一句找回场面的话,也没心思去想,类似“一年后我再来找你”“十年后我再来找你”“三十年后我再来找你”这种死撑的狠话他都没底气说,他得先想明白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人生。
唐缺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再看王小军一眼,他见唐思思对自己还有戒备之心,不禁惨然一笑,他脸色煞白,冷冷道:“放心,唐家人不会食言,我输了就是输了,我今天就会离开本地。”
……
看着地上的唐缺,王小军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这三天以来他一直在幻想这一刻,到头来却是平平淡淡,原因很简单,付出太多以后稍许的回报能让人欣慰,却不能让人惊喜。
这三天的艰辛程度如何,只有王小军自己心里清楚,别人虽然也见证了,但毕竟不是感同身受,就像以旁观的角度看马拉松选手,心里想不就是坚持一下就好了吗?其实绝大部分人很难做到。
王小军这个人,某种时候固然没有看上去那么惫懒,也没有像睚眦必报的偏执狂那样变态,他学武功的初衷很简单,一是想找唐缺报仇,第二点才是最主要的——因为家里有现成的武功可学。
王小军其实是个懒人,懒到如果不是知道铁掌帮的秘密他绝对会立刻想别的办法解决这事儿,又如果他不是铁掌帮的第四顺位继承人他依然不会通过这种途径帮唐思思——就算铁掌帮在他家隔壁也不行。
他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正像他说的那样,打完十万掌的时候如果放弃那就是放弃了十万掌的辛苦,十万掌的辛苦对一个懒人来说那可是必须要珍惜的。打完二十万掌的时候想想后面只剩了七万掌,这时候是个人就知道再坚持一下,所以说到了后面就已经不再是王小军和唐缺的事儿了,说好听点是高端事物比如艺术、科技、武学对人的诱.惑,说难听点就是人的劣根性……对于唐缺,王小军确实不喜欢这个人,但还远谈不上仇恨,就算有仇也是一箭之仇,现在报了,也就懒得恨了。
于是王小军道:“吃了饭再走吧。”
“噗——”唐缺又吐了一口,这回是血,被气的。
王小军这才反应过来,他把人家的早点午饭都打出来了,这时候再提吃饭实在太不应该了。
“呃……当我没说。”
唐缺微微颤抖着提起旅行包,转身走到了门口,他的眼神空洞,不和任何人有交集,忽然淡淡道:“三妹,就算你不惜和家族决裂,这婚你依然要结,我说了,唐家人不会食言,你的婚事是爷爷亲口答应过对方的,我输了不代表唐门输了,你这是在给别人找麻烦。”
唐思思脸色变了变。
“我们不怕麻烦!”说这话的人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夕阳照在她俏生生的脸上,有种别样的耀眼神采。正是段青青。
唐缺静静道:“你是什么人?”他同样没有去看段青青一眼,他向来目中无人,只不过这次目中无人是因为他现在轻飘得像羽毛一样,任何人的眼神都能把他戳一个跟头,这也是他最后的骄傲。
“我是铁掌帮的人,欢迎你们唐门随时来打!”
唐缺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和她擦肩而过走了出去,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
王小军诧异道:“青青,你怎么来了?”
段青青没好气道:“我已经来了一会了,大师兄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居然跟人约了场子,没想到啊王小军,你现在胆儿肥了!”
屋里的老头们见好戏散场女魔头出现,急忙关门关窗,打无声麻将……
王小军赔笑道:“这不是师妹指点得好吗?”
段青青抱着肩膀道:“打跑个三流小脚色看你那得意样!”
王小军冤枉道:“我哪有?”他环视众人问,“我有吗?”
段青青扫了一眼他手上满是血迹的纱布,终于有了一丝微笑道:“不过冲你这三天的表现,喊你一声二师兄也算勉强不丢人。”
王小军撇嘴道:“每次你喊我二师兄都是为了让我回高老庄吧?我就纳闷了这么多年就这一个梗你居然玩不腻。”
蓝毛疑惑道:“回高老庄是什么梗?”
陈静道:“二师兄是猪八戒。”
蓝毛愣了好大一会才狂笑起来。
霹雳姐痴痴地看着王小军喃喃道:“师叔,你好牛逼呀!”陈静和蓝毛还是太没经验,只有霹雳姐明白要把一个人打飞十多米需要多高的战斗力,而且还是用缠了纱布的手掌——当年她凑热闹参加过一个散打队,那教练是全国散打亚军,以一脚能把人踹出去3米远而闻名。
他们在这聊着,没防备现场还有一个人——刘易凡一个箭步冲到王小军面前抓住他的胳膊狂摇着:“师父!我刚才错了师父,我不找帮主了,我就认你做师父!”
王小军慌忙抬手抽走胳膊:“去去,小心伤着你!”
段青青皱眉道:“这又是什么鬼?”
刘易凡讨好道:“我不是鬼,我是‘诚信’汽修厂的少东家,也兼卖二手车,这是我的名片,听称呼你是我师父的师妹,那就是我的师姑,你买车我给你打八折。”
胡泰来道:“按武林上的规矩你师父的师妹你也得叫师叔,师姑是庵里的姑子。”
段青青伸出一根指头戳在刘易凡的肩窝上使他和自己保持距离,皱眉道:“王小军你怎么尽招惹些牛鬼蛇神上门?”末了她冲胡泰来道,“不是说你啊老胡。”
王小军摊手道:“这真不怪我!”
刘易凡显然只对王小军一个人感兴趣,他复又转身,兴奋道:“我师父刚才真是大显神威啊,一掌就把那人打趴下了,尤其是那句——‘兄弟,你惹错人了’,实在是太帅了!哈哈哈哈。”
王小军无语道:“兄弟,你找错人了,我不收徒弟,而且你看着比我还大呢。”
“能者为师嘛,这样吧师父,你收了我,我先给你交十万学费!”
霹雳姐和蓝毛交换了个眼神,小声笑道:“这是‘别人家’的徒弟啊。”
段青青冷冷道:“我给你二十万,你现在就滚行吗?”
刘易凡委屈道:“别这样嘛,我是诚心的。”
“我看你是成心捣乱!”
刘易凡眼瞅众人都对他没什么好感,突然又飞身抱住了木人桩,高声道:“你不答应收我我就不走!”把段青青气得直撸袖子,可她当然不可能动手。
你说刘易凡撒泼放赖也好,胡搅蛮缠也罢,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对一群讲武林规则的人来说是管用的,因为他们谁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王小军是没什么思想包袱,可也冷不下脸来这么对待一个“粉丝”。
这时就见陈静趴在霹雳姐耳边说了句什么,霹雳姐愣了一下之后便笑咪咪地来到刘易凡跟前道:“帅哥,我师父和我师叔不揍你可不代表我也不揍你,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刘易凡见是个姑娘,不屑道:“你能怎么不客气?”
霹雳姐冷丁对空击出两拳,发出“嗖嗖”两声,而她的拳头距离刘易凡的鼻梁只有不足两公分,刘易凡明明看着对方出拳,想躲又躲不了,知道这姑娘打自己可能富裕,急忙狼狈逃到门口,末了仍冲王小军喊:“师父,你仔细考虑一下,我真的是诚心的!”霹雳姐再冲他一挥拳头,刘易凡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王小军擦了把头上的冷汗道:“好家伙,要不是知道他为了妞才来的,我都以为他看上我了。”
段青青看看陈静,笑嘻嘻道:“小丫头脑子挺灵呀,还知道迂回处理问题。”刚才陈静的小动作显然没逃过她的眼睛。
蓝毛也好奇地问霹雳姐:“刚才她跟你说什么了?”
霹雳姐道:“无非就是我刚才说的嘛,大家不好意思动手,那坏人就由我来当喽。”
蓝毛瞅着陈静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陈静微笑道:“我这两下子怕是吓不走他。”
这时屋里的张大爷感慨道:“动物棋里有个高深的道理——狮子怕大象,大象怕老鼠,这叫一物降一物。”
霹雳姐闻言不悦道:“老……大爷你把话说明白了,谁是老鼠?”
张大爷道:“你是猫,那小子是老鼠,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