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起来了。”
“没到集合时间呢。”
“忘记了,今天陛下集中赏功,要提前集结。”
“卧槽,差点忘记了。”
嘈杂中,天子营东宫卫的军兵同时翻身而起,忙不迭地穿衣裳。
朝臣们已经在向皇宫集结,准备参加朝会。
各个脸色严肃。
献贼突袭汉中城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都知道今天朝会必有大事发生。
但是看到周延儒出现,诸臣愕然之后,忍不住窃窃私语。
“他怎么敢来的?”
“回京不上朝不是找死?”
“不是说上吊了吗?”
“非要过三法司连累全族吗?”
吴昌时满脸铁青地走过去,压抑着怒气,低声问道:“老师何以如此不体面?”
周延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太子说的很明白,搞掉复社,死他一个,搞不掉复社,全家齐齐整整上路。
没得选。
甚至太子不准他死都不敢去死。
上朝。
诸臣依次进殿,行礼。
朱由检开口说道:“汉中失守,川蜀关中震恐,朕明日南下剿贼。现在,朕要封赏诸军,太子主持朝会。”
说完就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身道:“太子座位有些矮了,不符合监国身份,坐上面去。”
朱纯臣一惊,拜道:“国无二主,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检脚步没停,径直离开,只留下朱纯臣尴尬地跪在大殿里。
朱慈烺慢条斯理地走到龙椅前,掸了掸衣裳,坐下。
“向日,孤令诸武勋领兵绞杀溃兵,朱纯臣畏敌避战,一无所得,又治军无方,麾下多逃散,丝毫没有其祖上风范。
诏令,削朱纯臣成国公爵,夺世券,没收家财,放逐为民。”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臣知罪……”
朱慈烺冷声说道:“朱纯臣已经认罪,叉出去!”
“殿下,臣冤枉……”
朱纯臣连忙改口,却已经迟了。
魏六一进来,狞笑着提起朱纯臣,犹如提一只小鸡崽般提了出去。
诸臣眼睁睁看着,没敢吭声。
是不是因为畏敌避战尚未确定,打击报复是一定的,皇帝完全放权给太子,谁敢啰嗦,就是朱纯臣下场……哦,人家有世券可免死,大多数人可没有。
“诸武勋祖上因功受爵或得世职,无不是骁勇善战之豪杰,传承至今,都是什么玩意?”朱慈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臣知罪。”诸武勋拜下。
出去的十个武勋,就谭弘业打了一仗,还差点就把自己摔死,余者都是躲着的。
朱慈烺说道:“国朝授爵,与国同休,然值此危难时,须得真本事,没有本事就让开位置。
孤令谭弘业遴选子侄骁勇者继承爵位,诸卿一并如此处置,若无能袭爵位者,削。”
“臣谢殿下宽宥。”×若干。
在场武勋除了世袭的公侯伯外,还有世袭的各卫所指挥、指挥佥事等,比如张名振就是世袭的锦衣卫千户。
不好一棍子打死。
而且削了这些人的爵位,刚刚封爵的杨御蕃和周遇吉就要考虑太子会不会卸磨杀驴。
保留爵位,但是换人,要是实在不成器,太子无情削爵,任何人都说不出不是来。
“武勋回去选人继承爵位,明日随父皇陛下剿贼。”
“臣告退。”
朱慈烺挥手打发了武勋,又道:“陕西急报,汉中失陷,汉中镇总兵赵光远并瑞王朱常浩奔逃入蜀……”
“殿下,臣弹劾孙传庭。”周仲前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想秀一把存在感。
周延儒大难当头而不思体面,他急着讨好太子以保自身,而按照太子喜好,无疑要证明自己格尽职守。
还有比弹劾地方大员更能彰显自己尽职尽责的吗?况且他有理有据。
“孙传庭督师以来,催粮催饷却畏敌避战致使开封失陷,待出兵击贼却又大败而回。
于朝廷虚与委蛇,于地方作威作福,进不能平贼,退不能守土,致使汉中失陷,藩王远走,罪不可赦。”
“臣附议。”侍读卫允文出列,道:“孙传庭拥众十万而坐视流寇肆虐,有养寇自重之嫌疑。”
“孙传庭罔顾皇恩,空耗钱粮。”
“孙传庭把持地方,动辄抄家灭族,又纵贼西进,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请殿下降旨,责令孙传庭出兵剿贼。”
“汉中位置紧要,当令孙传庭立刻收复,免得贼入川蜀。”
一时间,群情激奋。
朱慈烺静静地看着。
未必就是出于公心。
秦晋官员受父老乡亲嘱托,早想送走孙传庭这瘟神了,四川官员怕家乡遭贼,其他人想着表现自己职业……
朱慈烺示意朝臣安静后,说道:“孙奇逢奉令入京,欲出关击贼,孤以为现今贼强而官兵弱,未免再出现郏县之败,因此否决。
山西商人通虏案,乃是孤令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文炳查办,孙传庭配合,孤已审阅案卷,无一冤错。”
哦,是你安排的啊,那就没事了。
诸臣立刻缩了回去。
毕竟此时朱纯臣刚到宫门口,可不想与他同行。
见诸臣不吭声了,太子暗暗冷笑,道:“赵光远玩忽职守,失地辱国,传旨长江总督秦良玉,就地处斩,传首各军。
父皇陛下授诸藩军政大权,虽然政务多掣肘,然募兵练军无阻碍,朱常浩无远见,吝啬于军事,今又弃国而走,不配为王。
诏令,削朱常浩王爵,除瑞国,勒令其本人及子孙改姓,不得以宗室身份自居。
昭告诸藩,若不能守土安民,必如朱常浩削藩。”
“殿下圣明。”诸臣拜下。
朱慈烺说道:“父皇陛下明日亲征,需要大臣随行处理庶务,下面念到名字的打点行装,明日启程。”
“臣恭候圣谕。”
“蒋德璟、路振飞、邱瑜、方岳贡、李邦华、王家彦、孟兆祥、孟章明、施邦曜、凌义渠、吴麟征、周凤翔、马世奇、吴甘来、王章、陈良谟、申佳允、许直、成德、金铉…”
这些人……虽说大家平时贪污摸鱼坑蒙拐骗,但什么人什么样大体有数,这些人要么有才要么有德,属于泥石流中的清流。
多年以后,天下平靖,要是不在名册之中,世人必非议。
吴昌时忍不住焦躁,抬眼偷看太子,见其面无表情,不禁更加着急。
“……吴昌时……”
呼,我在名单里!
吴昌时松了口气,大呼道:“殿下圣明。”
很突兀,诸人侧目。
吴昌时沾沾自喜,全然不觉。
咱是太子眼里的贤德,跟你们这帮腊鸡不是一个档次。
朱慈烺放下名册,道:“退朝。”
起身就走。
忙着吃席,哪有功夫跟一群腊鸡磨牙?
诸臣愕然。
没被点到名字的朝臣尤其失落,却只能沉默,总不能跟太子说“留下来的都是腊鸡,我不要做腊鸡,我要随驾”吧。
恭送太子离开,蒋拱宸凑到方以智面前,道:“府尹,殿下何以未曾点你南下?”
方以智反问道:“御史是以为太子不要中枢了?”
蒋拱宸无言以对。
他以为方以智年轻好骗,想挑拨其找太子闹一闹,却不想想太子为什么将其提拔为顺天府尹。
方以智其实也失落,但是他被太子火箭般提拔,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太子回到后宫,只见皇后老娘与懿安皇后大娘领着一大群宫女,正要出宫。
年满十六三十以下,二千二百余名宫女,全部出嫁。
周氏把太子拉到旁边,低声问道:“昨天你爹说要南下,为何将我和四哥也带上?”
老四朱慈炤,今年十岁,生母贵妃田氏最受崇祯宠爱,如今由周氏抚养。
朱慈烺当然不会说准备跑路,说道:“娘跟着去盯着点,别让爹给孩儿生了两个弟弟来抢皇位。”
“满嘴胡话。”周氏不满地掐了他一把。
朱慈烺嘿嘿一笑,道:“素闻江南女子温婉,娘去选几个送来东宫啊。”
“确实。”周氏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问道:“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就照着你宫里的陈氏选?”
“娘选出来的,孩儿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朱慈烺一句话把周氏哄的眉开眼笑,也忘记了追问南下的真实原因。
先带宫女去校场。
刚出宫门,沿街站岗的东宫卫的新兵们瞪大了眼睛。
同样是新丁,但是由武举直接编入东宫卫的黄赓说道:“乖乖,太子说到做到,真把宫女放了出来啊。”
“羡慕吧?”太子扭头说道:“好好干,来年本宫纳妃,多选秀女许给你们,前提是要有功劳。”
“多谢殿下!”诸兵齐呼。
校场上,杨御蕃周遇吉接了衣冠印信世券,三呼万岁谢恩。
斩获八万,皆有封赏,能升官的升官,不能升官的发媳妇。
当皇后作为娘家人将宫女带来时,全军亢奋。
可把通州四千军羡慕坏了。
太子说道:“不要羡慕,等你们捞到首级的时候,已经又选了一遍秀女,都会有的。”
“殿下。”魏六一犹豫了一下,道:“今天入洞房,明天分离,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是个问题。”朱慈烺思考片刻,道:“一起南下,不用太远,去凤阳就好,等平定了流贼建虏,就地转为护陵卫。”
“殿下此计大好。”黄赓说道:“臣北上时途径凤阳,遍地荒芜,可屯垦安居。”
“便如此办。”朱慈烺下定决心。
不论流寇还是建虏占据北方,对百姓都不会好,尤其是这些宫女会更惨,现在有合情合理的借口,尽量往南送。
就在朱慈烺要做安排时,骑兵营副将金振孙策马而来,拜道:“殿下,锦衣卫同知刘文炳、游击将军高杰、东宫卫千总陆周押解抄获与人犯而归。”
“哈哈哈~”朱慈烺仰天大笑,道:“双喜临门啊,走,去接军费进城。”
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左右却没有在意。
毕竟亲军里包衣食住行发老婆,太子的压力如山,所以连席面都顾不得吃了。
刚到外城,信骑飞奔至太子面前,拜道:“启奏殿下,宁远急奏。”
吴三桂奏报:建虏调兵遣将,似有进犯宁远之势,臣组织兵力抵挡,以掩护百姓后撤,只是宁远兵备不足,请朝廷调拨。
太子放下奏报,笑道:“算算时间,鞑虏的残兵败将已经回去了,虏酋被刺激到了啊。”
“殿下,要不要组织援兵去打一波?”魏六一跃跃欲试地问道。
蔡方炳说道:“虏酋咽不下这口气兴兵报复,然其十万大军毁于一旦,无力持久,只要吴三桂谨守城池,鞑虏自退。”
“是啊,此时出兵,恐怕没到宁远,建虏就退兵了。”朱慈烺考虑了一下,道:“派几个人去看看情况,悄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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