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拼出一条活路啊~”那人气急败坏地叫道。
噗通,一乱兵跌倒,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好兄弟,同退。
诸多乱兵往后退去,离射箭的家伙更远了一些。
聚众闹事不会掉脑袋,浑水摸鱼去抢个劫也可能躲过去,对着太子举起兵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绝对无法幸免,他们这些老油条拎的清。
“捉拿刺客。”护卫们大喝中冲上去,把放箭的小旗按倒在地。
朱慈烺松了口气。
幸亏这货是想杀人灭口,这要是给他来一箭,怕是要凉。
这帮侍卫要换!
朱慈烺克制着怒气说道:“全部捉拿,审问幕后主使,无论牵扯到谁,绝不放过!”
“遵旨!”诸侍卫立刻抽出刀枪,往前逼近。
乱兵下意识地举起了刀枪。
“大胆!”怒喝中,方正化策马而至,身后千余骑兵越过太子,围住了乱兵。
咣铛,不知道哪个扔掉了兵器,其余乱兵忙不迭地扔掉武器,唯恐被当作叛逆击杀当场。
见现场被控制,朱慈烺厉声说道:“曹云博,就地审问!”
“臣遵旨。”曹云博应下。
远处,见乱兵被捉拿,一人慌忙跑走,一路跑进了武安侯府。
“侯爷,侯爷~”
“鬼叫什么?”郑之俊出来,不满地呵斥道:“本侯正在领兵绞杀鞑虏,你在鬼叫什么?”
“祸事了,祸事了……”那人说道:“方才有乱兵朝太子射箭了……”
“什么?”郑之俊一把抓住家丁的衣襟,怒喝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当知道后果!”
诛九族的事,可不敢胡说。
“小的没胡说。”家丁哭着脸说道:“郑甲那厮挑唆军兵被太子揪了出来,眼看着要招供,郑十一放箭杀了他,就在太子面前。”
“完了完了。”郑之俊松开家丁,无力地退后两步,喃喃自语道:“只是闹一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兵变哗变频发,除了军兵闹饷,也有一些武将为了对付直属上官或者其他目的特意组织,郑之俊本来只打算组织军兵闹一闹,把东宫派遣的监军驱逐出军队,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确实,郑十一是为了杀人灭口,但当着太子面放箭,完全可以说是刺杀储君,只是射偏了而已。
以太子对勋贵的态度,岂能放他一马?
“侯爷。”一文士出来,道:“事到如今,只有彻底闹起来才有一线生机。”
郑之俊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先生救我,救我!”
文士说道:“侯爷多有族人于军中任职,凑起来也有两三千军兵,发动起来,把事情闹大!”
他可不是看热闹,而是真心希望事情闹大,好把皇帝吸引回京,以救被击溃的鞑虏。
他叫李昌金,李永芳义子,埋在大明京城的暗子,一直以来都是以幕僚身份潜伏武安侯府,并且与其他细作没有联系,因此没被挖出来。
收到阿巴泰大败的消息,李昌金就在想怎么把皇帝引回来,因为大明就这么一支能够野战的强军,余者不足为惧,甚至出城就是给溃兵送补给。
恰好郑之俊不想出城,又对太子收拢兵权不满,他先撮弄郑之俊留在城里,又出了闹饷的主意。
哗变说明京师不稳,老巢有危险,皇帝还不心急火燎地回来?
虽然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但正中李昌金下怀,如今郑之俊骑虎难下又心乱如麻,李昌金便想着把事情闹大。
郑之俊犹豫良久,咬牙说道:“也罢,死中求活,便如此……”
“陛下回京~陛下回京~”
郑之俊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陛下回京了?”
“是陛下回京。”家丁哭丧着脸回道。
“完了。”郑之俊一屁股坐到地上,双目无神。
李昌金见状,悄悄往后退去。
反正他跟郑家没关系,有机会金蝉脱壳。
“抓住姓李的!”郑之俊忽然叫道:“他是谋主,拿他去自首可免死。”
左右家丁眼睛一亮,立刻冲上去抓住了李昌金。
李昌金叫道:“侯爷,我们可以南下投流寇,也可以北上投建虏,没必要自投罗网啊。”
“陛下领着大军回来,怎么走?哪里走?”郑之俊惨笑着说道:“你们拿着李昌金自首,或许能有一条活路。”
“侯爷,你呢?”家丁问道。
郑之俊摆摆手,步履蹒跚地进了屋,顺手带上了房门。
解下腰带甩上房梁,搬来凳子踩上去打了个死结,脖子往里一套,踢开了凳子。
噗通~
颈椎拉断,挣扎了两下,没了动静。
太子领着一众护卫在城门口接住了皇帝。
金甲之上血迹犹存,非要害部位的甲叶亦未曾修补,两把鎏金锤挂在马鞍两侧弯弯扭扭的。
“哈哈哈~”皇帝大笑着跳下马,拉住要行礼的太子,道:“当者披靡,痛快!”
朱慈烺略带埋怨地问道:“父皇何以带头冲阵?”
朱由检兴奋地说道:“吾儿说朕如唐太宗,岂不知朕乃唐太宗与尉迟恭合体,放眼天下,谁能敌朕?谁敢敌朕?
若非大哥指点,朕依旧坐困案牍之前,对着一堆奏疏愁眉莫展,更不可能找到人生真谛。”
委实是打出了自信,也感觉以前都是白活。
“当然,多亏大哥运筹帷幄,若非你谏言突袭天津鞑虏,不会有如此大捷,当计首功。”朱由检说道。
朱慈烺谦虚地说道:“儿臣文弱,只能出谋划策,此次大捷,归根结底还是父皇冲杀在前鼓舞了士气。”
朱由检摆摆手,道:“可没人说诸葛亮文弱,吾儿何必自谦?也就晚生了千年,不然吾儿辅佐刘备,未必不能一统三国。”
朱慈烺说道:“若是父皇生在汉末,定能压的吕布抬不起头。”
就不能谦虚些?
诸随行的兵将内官听着皇帝父子你一言我一语,相顾无语。
闲话中,朱由检示意朱慈烺上马,问道:“朕出去后,城内可有异常?”
“逮了一些通敌叛徒和一些鞑虏的细作。”朱慈烺说道。
朱由检说道:“大哥办事总是让人放心的,想来鞑虏已经是耳盲目瞎了?”
朱慈烺说道:“还在追查,鞑子的组织相当严密,很难顺藤摸瓜。”
“以吾儿本事,迟早的事。”朱由检很是自信。
“皇爷。”王德化说道:“方才军兵闹事,有贼子向小爷射箭。”
“好胆!”朱由检勃然大怒,喝道:“谁敢谋害太子?”
朱慈烺恶狠狠地瞪了王德化一眼,收回目光,道:“父皇不必动怒,儿臣正在追查……”
朱由检打断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你不必插手,朕定然穷追到底!”
“儿臣欲以此谋长久,因此……”
“别的事可以因此,此事决计不行!”朱由检再次打断太子,道:“敢刺杀吾儿,不杀人,朕心里不痛快。”
本来打算抓住主使慢慢炮制,等老爹亲征之后以此为名行拷掠之事,但老爹如此护短,朱慈烺不好说什么。
“父皇,东厂本还提前发觉变乱,然而变乱发生而未至,王德化又撮弄父皇兴大狱,显然心里有鬼……”
朱由检叫道:“杨御蕃。”
“臣在。”
朱由检说道:“拿下王德化,军营关押,待朕亲自审问。”
“皇爷,奴婢冤枉,奴婢冤枉……”王德化凄厉叫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插了一句话,自己不但没了东厂提督职,还被抓了。
就想着压榨人犯赚点钱,有错吗?
朱由检不管,任凭王德化被拖走,问道:“东宫谁能用?”
朱慈烺回道:“太监万庆升尚可。”
朱由检说道:“行,让他接管东厂,正好替你出口恶气。”
随驾的内监各大太监眼神紧缩。
以后要巴结好太子,不然一个不注意就是坠落地狱啊。
“周遇吉。”朱由检叫道。
“臣在。”周遇吉策马追了上来。
朱由检说道:“领本部人马护卫太子,等张煌言回来回归天子营。”
“臣遵旨。”周遇吉应下。
“谢父皇……”
“该朕谢你。”朱由检打断了太子,说道:“若非你,朕依旧浑浑噩噩,不知人生真谛,更不知救国之道。”
闲话间到了城门口,只见内阁领着朝臣,以及自发赶来大量军民聚集道路两侧。
皇帝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头盔。
臣民齐齐拜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挥手致意,驱马小跑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从城门口响起,如同潮水一般滚向内城。
骆养性听着越来越激昂的欢呼声,再看看眼前的郑家家丁,郁闷到内伤。
皇帝凯旋,别人都去接驾,或多或少能沾点光,就他被兵变案拖住。
奈何,事关太子,不敢擅离。
街道上,皇帝已经被迫停下。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道路阻塞,许多女子抛撒花瓣,明目张胆地向皇帝示爱,嗯,也可能是觊觎母胎单身的皇太子。
军兵们也不得闲,大量百姓把食物酒水递过来,让他们颇为手足无措。
“印象中,许久没见如此热烈的景象了。”蒋德璟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黄景昉接道:“屡战屡败,士气尽丧,民心亦丧,陛下亲征大捷,不止三军振奋,百姓也是振奋。”
“扬眉吐气,扬眉吞气啊!”冯元飙忍不住抹起了眼睛。
旁边的徐石麒说道:“兵部早有归去之意,如今鞑虏狼狈而逃,短期内不敢窥伺关内,兵部可以安心归乡。”
“不!”冯元飙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身体好得很,还能再干一百年!”
事不可为,辞职归乡求个清静,如今皇帝神威,太子睿智,正当一展生平所学匡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