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菊无心之问。
结果把孙平安给问的,不知如何应答。
孙平安,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叶小川的用意,但人家叶小川自个儿不主动说?
他当然不敢越厨代庖,妄猜上意...毕竟,熟知历史的孙平安心里清楚:在强者面前,自己身为一位地位卑微的弱者,一定要清楚自个儿的定位!
越是聪明的人,在强者面前老是喜欢逞能的话,铁定死的越快!
所以陈雅菊这一问,倒把孙平安给问住了!
老老实实回答吧,怕惹恼了叶小川。
若是不说话吧?
只怕陈雅菊又不高兴,因为孙平安看得出来:陈雅菊姑娘在叶小川面前的地位,恐怕不低!
一时间把孙平安弄的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叶小川在赵柳氏家的院子里,对当地的泼妇,和后生小伙子大打出手?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叶小川此举有点奇怪:
毕竟。
以叶小川的身份和实力,真没必要去和一个生产大队里的干部,以及山沟沟里的那些普通乡亲们计较。
哪怕当地干部,和当地社员他们故意刁难赵柳氏的行为,确实做的有点过分?
就凭叶小川的人脉和知名度。
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当地公社,甚至是甘泉县里的领导,让他们出面来解决。
——毕竟想和叶小川搞好关系的人多的很,甘泉县的当地干部们,还正愁找不到途径、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接近叶小川哩!
更何况。
当地生产队干部,和群众刁难赵柳氏迁户,这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不对!
所以县里的干部,以及当地公社干部出面来协调此事、帮叶小川一个忙?
这都是顺势而为的事情,完全不违反原则。
所以。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叶小川完全可以找当地干部出面解决,哪需要他亲自撸起袖子,和那些社员干部们大打出手?!
掉价了不是?
孙平安在那里期期艾艾,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但架不住陈雅菊开口催促,“孙老师,你倒是说呀!我看这么多人当中,顶数孙老师你的阅历最丰富、知识面最广。还是得您,才能看得透小川哥此举的用意吧?”
“额,陈雅菊同志,您是不是太高抬我了?”
孙平安开口道,“我不过就是一乡村代课老师而已,也就是听听收音机,看看报纸,我知道一点国家大事和世界潮流。
所以偶尔才在那里吹吹牛皮,在学生和乡亲们面前显摆显摆罢了。
真要遇到叶知青同志、像他这种层级的人物,我哪敢纵谈国内国外大事,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陈雅菊不依不饶,“哎呀孙老师你就别谦虚了,说说呗?”
事已至此,看来是不太好糊弄过去了。
孙平安只能硬着头皮道,“谢...谢谢你看重,我看叶知青同志应该是没啥用意吧?
或许是因为他看当地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所以才忍不住出手,帮助赵同志和老马同志...年轻人嘛,难免有些时候遇到不平之事,会很冲动对不对?”
见对方总是打哈哈,避重就轻?
陈雅菊也没办法了,只能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大卡车呼啸着一路向北。
过延咹、子长,等行驶到绥德地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此时车厢里众人早已熬不住疲惫,各自靠在椅背上张着个嘴,鼾声四起。
估计车厢里的那几个学生娃娃还有老马,以及那小两口此时也困顿的不行,应该也睡着了?
而此地距离三十里铺,还有4、50公里路程。
连续开了三天的车,叶小川这个时也深感疲惫。
另外由于还需要对孙平安这个人,进行更进一步的了解。
想了想。
叶小川把大卡车,开到阿姿家的老房子那个小路口之后,便停下车来不再前行。
“大家伙都累了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阿姿家的窑洞里,住上一晚上先,明天一早到三十里铺。”
车一停,驾驶室里的人便醒了过来。
听到叶小川的提议之后,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等到大家下了车。
翻过阿姿家小院前的那道坡,那几孔老窑洞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阿姿的户口,本来就在绥德县城里面,属于吃‘居民粮’的城里人。
但她父母留下来的这栋老屋,当地的社员却无力购买,也没人会啥感兴趣。
所以这几孔窑洞一直就丢在那里,也就阿姿偶尔会回来打扫打扫、拾掇拾掇。
整个院子看起来还是挺干净,挺整洁的。
等来到院子前。
叶小川轻车熟路的,伸手从院子门上方的石头缝隙里,取出钥匙开了门。
再从院子里的石碾子缝隙里,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请众人进去。
这几天窑洞。
阿姿已经好长时间没回来居住过了,不过隔三差五的,她也会回来收拾收拾。
所以里面的房间倒也干净。
锅碗瓢盆洗的利利索索,炕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放的规规整整。
赵柳氏老马,以及随同他们而来的那小两口,一进屋连气也顾不上歇一口。
这4个人放下包袱,赶紧就忙着打水生火做饭。
陕北这边的饭食,陈雅菊和瑶妹都不会做。
两位姑娘闲的无聊,便跑到院子里去玩儿石头碾子、去水井边玩儿打水的轱辘。
而孙平安带来的那5个半大小子,则在叶小川的授意下,跑到车厢里去提了几串咸鱼干过来泡着。
今天晚上打算炖鱼干吃。
而孙平安?
他正想跟着他的学生去帮帮忙,却被叶小川一把叫住了,“孙老师请你来一下,我有两句话想问问你。”
等到二人来到院子外站好。
叶小川开口道,“孙老师,咱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没有旁人在场。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说先前我在赵大婶的院子里,为什么要那样做?”
“额...”
孙平安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再小心翼翼的看看叶小川的表情。
随后才斟词酌句的开口回道,“我想,您在赵大婶院子里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想向脂米县那边,传递某种特定信息吧?”
叶小川笑笑,“请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叶知青同志,你这是想警告谢五科?想让他知道:其实你犯起浑来,是根本就不管身份,更不会去计较后果的?”
叶小川问,“你也知道谢五科的事?”
“嗯,知道。”
孙平安点头,“其实在整个官庄公社、甚至是整个脂米县,谁不知道谢五科带着一帮人马,已经进驻三十里铺集体饭店的事?
乡亲们都说。
人家三十里铺的插队知青叶小川同志,好不容易搞起来的这么好的一家饭店、招待所。
眼瞅生意红红火火,一天比一天更好。
却突然来了谢五科这帮子祸害,一下子就把饭店的管理大权给抢过去了...哎,那些家伙!这不是来摘桃子的么!”
叶小川问,“那孙老师你对此,又是怎么个看法呢?”
孙平安一脸愤慨,“我觉得谢五科做的太过火了!你和他之间以前确实存在一些矛盾和冲突。
但那都是疫情之争,没有根本性的矛盾。
而他如今来摘取你的胜利果实、打着‘xxx思想宣教队’的旗号来接管三十里铺的饭店和招待所?
这就不仅仅是个人恩怨。
而是涉及到,整个三十里铺乡亲们的切身利益的事情了!难怪乡亲们心里都窝着一股火,都等着你回来,带领乡亲们好好出出这口气!”
十里八乡那些乡亲。
他们对此事的看法、对此事的态度到底怎么样?
叶小川其实并不看重...有啥用啊!
不过就是在茶余饭后给他们能增添一点谈资、能让他们无聊枯燥的日子,能多个热点新闻罢了!
真正成大事者,表面上对于生产队的社员要有亲和力,要展现出一种尊重态度。
但实际上?
真正要解决问题的时候,这些相亲们是顶不上用的...生产队的社员们,无非就是能给叶小川,提供一些精神方面的支持。
那属于情绪价值。
但改变不了局势的走向,更决定不了事情的结局!
所以他们到底怎么看?
这玩意儿说起来重要,其实也可以说根本就不重要...
要知道。
真正促成此事、指使谢五科前去三十里铺饭店捣乱的...其实是来自于上面!
谢五科不过是在替人当枪罢了。
他是冉婷父亲的手下,担心叶小川不懂进退,不知道把荣誉主动让给冉婷两姐妹,从而在叶小川的老窝里打下的一根楔子!
作为备用。
假如叶小川不知进退、不懂得礼让?
那么,有心人就会指示谢五科,让他再闹大一些!
直到闹的叶小川强力出手、与谢五科展开了面对面的直接冲突之后,到时候叶小川在采取的各种行动当中,难免会被人抓到一点点把柄。
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人家幕后大佬就会授意,让底下人开始出招,把事态扩大化,把性质严重化。
好借此对叶小川,展开一次强力打击!
而现在。
叶小川已经把‘陕州省优秀基层干部’这个巨大的荣誉,提前让出去了。
上面对此很满意,他当然不会对叶小川赶尽杀绝,相反,随后肯定还会给自己一些补偿。
但问题是。
谢五科这把小小的枪,根本就入不了那些大佬的法眼...人家用完之后,甚至连丢都懒得丢,直接就忘在那里了!
又或许...冉婷的父亲知道:
就凭谢五科这种小蚂蚱,叶小川要想对付起他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还有一种可能:是冉婷的父亲恶趣味大发,想故意逗逗叶小川,想看看叶小川到底怎么应对此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
谢五科肯定是掀不起大风浪的,让他暂时夺取了三天的饭店管理权,又能如何?
哪怕他就是把三十里铺招待所、和三十里铺饭店,全部给侵吞掉了?
难道叶小川就会因此而伤筋动骨?
屁!
其实叶小川现在真正发展的猛的企业,是粮食精加工厂、是陕北特色食品系列。
以及即将投入运营的休闲食品厂,和正在加紧试生产的化妆品厂!
饭店和招待所,虽然说盈利情况还不错,但其实那就是赚点辛苦钱而已...
相比起这次叶小川在广交会上,已经预定出去的40多万盒‘米脂婆姨牌炉馍’,还有果馅来说?
就饭店赚的那点三瓜两枣,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三十里铺附近,那些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误以为:谢五科占据了叶小川的饭店和招待所。
就会给叶小川造成重大损失?
其实不是!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凭这次卖出去的炉馍、果馅,因为是出口创汇的产品,所以上级有关部门绝对会保质保量的,把原材料给三十里铺这边供应过来。
叶小川就凭借把这些原材料,放到神奇的柜组里面去增重。
就已经可以赚到,两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了...
就饭店那一点点收入?
一个是叶小川看不上,另一个是和叶小川关系不大...饭店赚取的利润,是得按照乡亲们入股的比例分红的。
虽说叶小川入的股算是最多的。
但相比起给粮食增重所赚的利润,那简直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不过,哪怕就算是一分钱的损失?
叶小川也不可能容忍!
这玩意儿,坚决不能开先河,俗话说‘退一步得寸进尺,忍一时蹬鼻子上脸’。
今天谢五科跑到三十里铺来占便宜了,明天又出来个王五科...那还得了?
微微叹口气。
知道孙平安猜测自己的真实用意,其实还是有所偏差的叶小川,开口问:“孙老师,你说遇到谢五科这种情况,我又该如何处理才好?”
“这个,我估计叶小川同志,你应该是有应对之法的。”
孙平安谨慎开口回道,“您这次提前返回三十里铺,我猜的没错的话,您应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吧?”
叶小川点点头,“不过,我心中虽说有应对之策。但兼听则明,所以,我还是想听听孙老师您的看法。”
“我?”
孙平安一愣,“叶知青同志,难道你就这么看重我的建议吗?”
叶小川笑,“怎能不看重?
而且,孙老师你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极力表现自己的逻辑分析能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以及处理各种复杂事情的手段...
归根结底。
您这样做,不就是想引起我的兴趣。
不就是想让我看中您,最终向你讨教应对之策吗?
而如今既然您得偿所愿,干嘛又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摆出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呢?”
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被人看破?
饶是胆大包天,做事手段灵活多变的孙平安,也忍不住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