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老娘?”
叶小川阴惻惻来到那泼妇身后,“我爹在京城那么久了,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这事儿?”
京城。
在普通山的人心中,那无疑是一个高不可及的圣地。
光是这个词汇一出,就让那泼妇头皮一紧,“谁,谁呀?我和庄里的邻居掰扯,你一个外人掺合个啥劲?”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扇过去,那泼妇早已松动大牙顿时飞出两颗,“啊——打人了,不得了啦,他们外地人,竟敢欺负到我们庄头上来了!”
“你,我说你这位同志,你为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
那农妇的惨叫声,顿时引来她身边的村民围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泛起出愤恨之色。
“对啊!你是哪来的后生,你凭什么打人?”
“我打人?”
叶小川伸手,扯住那个正准备缩到地上打滚的泼妇,顺手就扔出院墙。
‘咕噜噜’扬起一路烟尘。
矮胖矮胖的一团肉翻滚着,掉到斜坡下,也不知滚哪去了?
“你!额打死你个狗的...”
一个后生陡然蹿出来,冲着叶小川的面门便是一拳头!
或许被扔出去的那婆娘,这后生的娘?
反正这家伙含愤出手,手上的力道自然不小!
看也不看。
叶小川只是轻轻一抬脚,‘咕噜噜’,那位本地后生和他娘一样,身子飞过低矮的泥巴院墙。
咕噜噜的,也滚下斜坡去了...
在民风彪悍的陕北,打架的事情简直是司空见惯。
有些时候两个庄子为了抢水源,组织上1000人、甚至2000多人的阵仗。
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自古以来这里都是兵峰剑指之地,在陕北的民间,自然不缺打架的高手。
但要说像叶小川打的这么干脆利落,只需眨眼功夫,就把两母子给扔下了斜坡的身手?
没见过。
在场那位只有一颗黄门牙的80岁老汉,他也没见过...
眼见叶小川身手不凡,出手狠厉。
原本围着他的人群缓缓后退,然后从中闪出那位生产队干部模样的中年汉子。
“做甚咧?!我警告你这位后生不要胡来啊!这是甘泉县,是我们吴家堡的地盘!”
“那又怎样?”
叶小川冷哼,“不管是谁家的地盘,我只知道这里是解放区的天,是讲政策、讲规矩的地方!
谁要是敢在这片土地上,肆意欺负我们三十里铺大队的社员?呵呵...那就准备好,接受我这无产阶级铁拳的无情打击吧!”
“等等。”
那为生产队干部开口问,“同志,请问你...贵姓?”
“明明一个高小学历,就别在这里文绉绉的了,我叫叶小川。”
伸手直指因为被当地村民围攻,吓得有点瑟瑟发抖的赵柳氏老两口,以及那对不知名的年轻夫妻。
“我是谁,并不重要。”
叶小川冷哼,“但是要敢欺负我们三十里铺的社员?呵呵....”
“你!”
手指转动,叶小川指向另一个提着扁担的婆娘,“刚才,在欺负我们生产队的社员的时候,我看你跳的很欢的嘛!
过来!我保证不会打死你!”
先前叶小川一上来,二话不说,伸手直接就把那母子给扔坡底下去了。
早已被吓破了胆的那婆娘,现在哪还敢出来?
毕竟她被叶小川一指,吓得这婆娘赶紧往人群里缩...
“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叶小川死死盯着她,“怎么欺负人的时候威风八面,现在怕了。你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今天也得收拾你一顿不可!”
这些婆娘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在气质不凡,霸气侧漏的叶小川面前哪还敢言语?
而那位村干部脸上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尤其是赵柳氏、老马,现在其实还没把户口迁移到三十里铺去。
真要算下来的话,这老两口如今还算吴家堡的社员。
哪轮得到叶小川来护犊子?
“哎我说叶同志,这里可是我们生产队的地盘,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自家社员被叶小川训斥,这位干部作为当地的小领导,他脸上自然无光。
再加上在场的人都是些乡里相亲的,作为生产队干部若是不出头的话,那他以后在村里的威望,势必就会大大受损。
当村干部的?
如果一旦没了威望,他的号召力自然也就不行。
所以他其实也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替社员们出头而已...
“我就是这么霸道,又怎么了?”
一心想挑点事、而且想借这件事,向外传达一种特定信息的叶小川死死盯着对方,“怎么,你不服气?”
按照这个时期的惯例。
如果某个生产队的社员想迁户,只要他能找得到另外的生产队愿意接收。
他原本所在的生产队,其实应该是无条件放人的!
而刚才这位干部,带着社员们前来阻止赵柳氏他们搬家...其实,无非也就是出于利益算计而已。
只因赵柳氏、老马这老两口,他们独自居住在山里,一不和生产队的社员分摊工分。
也就是说。
赵柳氏他们,不会损害生产队其他社员任何一点点利益。
更重要的是:
赵柳氏他们老两口居住在山里,平时不管是养的鸡鸭兔、山羊毛驴,还是开荒种地种出来的粮食?
吴家堡的社员们,时不时的还能来打打他们的秋风、能来占点他们便宜。
但现如今。
赵柳氏要迁移到三十里铺那边去了,以后吴家堡的社员们,可就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所以这次大家伙才想趁赵柳氏和老马,还没搬家之前,前来敲诈他们一笔!
按照当初的设想:只要赵柳氏、老马愿意向吴家堡大队,缴纳500块钱的‘搬迁费’。
这边才会放人...
哪成想!
事情还没搞定呢,结果却半路杀出来个叶小川!
尤其是现在。
这位吴家宝的大队干部,被叶小川当众句句回怼,平常豪横惯了的,他哪能受得了这窝囊气??
庙里的泥菩萨还有几分火性呢!
更何况这位干部,平常在村里还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存在!
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叶小川的气?
“你!他大大的...给你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被呛的下不来台,那位村干部顿时怒了,“我警告你姓叶的!这是我们生产队的地盘,谁要在这里撒野也不行!
在这片儿,是你大大我的天下!所有的事都得大大说了算!
哪怕就是只蚂蚁从这里路过,你爷爷得给它拔条腿下来当过路费,哼...你算老几?!”
叶小川依旧盯着他,“这是你的地盘?”
“当然!”
已经渐渐落入圈套的那位村干部冷哼,“不是你大大我的地盘,难道还是你个灰怂的?这里的天,是老子的天,这里的地也得归老子管!”
“好厉害!”
叶小川试探着问,“如今我在你的地界上闯下祸了,你该不会把我点天灯吧?”
那人一瞪,“说甚哩?!不过,你得给大大好好道歉!要不然,信不信老子今天崩了你!”
叶小川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害怕的神情,“那,那我跪下?”
“可以啊。”
见叶小川服软,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的那人的虚荣心,无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只见这家伙把胸脯一挺!
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戳着叶小川的鼻梁厉斥,“跪下!向老子好好道歉。
然后还得赔偿朱二娘母子俩的精神损失...快跪下啊,你它娘的还愣着做甚?”
‘咔擦——’一声轻响。
随后,那位村干部发出阵阵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啊——”
而此时的叶小川,正攥着对方搓在自己鼻梁上的手指,将对方的食指活生生掰成了180度!
断了。
十指连心,那位好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村干部,此时冷汗如同屋檐水一般刷刷刷滴落。
整张脸扭曲变形。
而且还因为巨大的疼痛而发红、继而发紫、最后发白...
吓得旁边的围观乡亲们,个个浑身直打颤...心脏忍不住直抽抽!
这种巨大的疼痛,让周边的那些婆姨老汉们有点感同身受,一个个的吓的直往后退!!
这个时期的大队干部,在村里就相当于是土霸王般的存在。
乡亲们哪有不敬畏、不害怕他的??
但如今一位外来的村干部,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家的村干部的手指头直接给掰折了?
咦...神仙打架,凡人哪能掺合。
你大家伙纷纷往后退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懵逼状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环视四周。
叶小川开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打电话?”
由于叶小川将对方的手指头掰的狠、扣的紧,使得的那位村干部整个身形往下沉。
看上去就如同半跪在叶小川面前一般,疼得他不但连话都说不出来、身体动也动不了。
以至于这位村干部。
此时已经没法开口,对他属下的这些社员作出任何安排。
群龙无首。
得不到自家村干部明确命令的那些社员,一个个的惊慌失措,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合适?
倒是叶小川给他们出主意,“动起来!赶紧派人去大队部打电话,向公社、向县里,向延安专区的领导汇报情况啊!”
等众人都陷入一种茫然状态时,此时只要有人提出建议,这些人多半都会选择盲从。
“噢。”的一声。
人群中,当即跑出两个比较利索一点的年轻婆娘,极速扭动着屁股往大队部那边跑了...
不过,在与此同时。
人群中,有些心智坚定一些的人也反应过来了,“快!快去通知大队民兵,让他们带着枪过来!
妈的,居然敢跑到我们这边,欺负我们的大队长?娘板子的,干他!!”
被那两人一吼,人群开始骚动。
当即便有两个稍微年轻点的汉子,慌慌张张的往大队部那边跑,打算去通知民兵。
而其他人?
弯腰捡石头的、顺手扯过枣木棍的、跑到赵柳氏家去拿菜刀的...
一个个立马变得生动活泛起来,各自寻找武器,就准备对叶小川来一场群殴!
等到家伙什找好。
已经恢复了主观能动性的这些社员,目标明确地朝着叶小川围拢,个个双目喷火,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狂家伙给撕成碎片...
而赵柳氏、老马,以及那两位不知名的年轻小两口?
他们一见形势不对。
虽说心中害怕,但好歹还是挺起胸膛,纷纷围拢在叶小川的身边。
估计他们不指望能抵挡得住乡亲们的怒火,但有他们在中间稍微挡一挡?
或许乡亲们在暴揍叶小川的时候,多半也能轻些不是?
“砰——”
枪声响起。
叶小川一只手依旧攥着那位村干部的食指,另一只手将驳壳枪举得老高,“不许动!”
收回手臂,枪口下沉。
将枪口死死顶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位村干部的脑袋,“滚回去!一会儿你们公社、还有县里的干部估计就快来了。
这是我们干部之间的事情,谁对谁错,自有上级部门来评判...还轮不到你们咋咋呼呼!
滚!谁敢再向前一步,老子就让他下半辈子坐轮椅过活!”
叶小川本就气质不凡。
大城市来的人,普通社员在他们面前多半都有点畏惧、有点自卑。
再加上叶小川后来管理着几家企业,手底下还有几千号社员,久居上位时间长了,身上自有一股王霸之气!
大佬一怒,虽说不会血溅五步。
但那股凛然的震慑力,还是把这些老实巴交的社员们,给震的不敢再动...
是啊,这是人家干部之间的冲突,哪能轮到普通社员掺合?
多年来的驯化效果,此时得以完全展现。
面对杀气腾腾的叶小川,当地社员们愣在原地,一个个的不敢再往前涌了...
休要小瞧大队干部,在普通社员心中的威慑力...早些年,由于有些刚刚转业回来的大队干部,严重缺乏基层管理经验。
行事特别特别的简单粗暴。
有些时候,那些二把刀干部被基层的各种烦琐事情弄得烦躁了,这些家伙,有时候是真敢开枪打人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在50年代初期,每个村庄的什么土豪劣绅、二流子小混混?
直接被村干部给打伤打残的,不知有多少!
其中有些人肯定是活该,但也有更多的,其实是罪不至此,而是被村干部给上岗上线了而已。
但又怎样,打死打残活该!
谁还敢说村干部的不是?
因此,有很多村干部在普通社员们的心中,那是可以凭心情定别人前途,甚至是定别人生死的存在...
院子里,暂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
才有两位甘泉县的干部,以及几名当地公社的干部,气喘吁吁的爬上斜坡来到事发现场。
其中有位延咹专区的领导,今天恰好在甘泉县视察工作。
接到基层的报告之后。
这位专区领导当时头皮就炸了!
叶小川??
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别人可能不会太清楚,对此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但时时刻刻,都留意着方方面面风吹草动,尤其是对于人事、宣传造势方面的变化敏感异常的他,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叶小川这家伙!
上了内参资料,上面在号召中高层干部们,近期务必要组织人手,广泛研究学习三十里铺的先进管理经验。
深入研究三十里铺开办集体企业、搞活集体经济的内在逻辑与各项措施...
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这位专区领导,哪还不知道:在陕北地区,将有一颗政直新星已经冉冉升起?
现在的叶小川,那可是特级保护动物啊!
整个俞林专区、延咹专区,包括关中渭南、甚至是鄂尔多斯、乌海那边,各级干部都在认真研究三十里铺的先进经验。
个个都把目光聚焦在叶小川身上。
哪敢让他在自家地盘上,出现哪怕一丝丝的意外?!
而且更让他头大的是:
假如三十里铺属于延咹管辖,那么身为延咹专区的二把手,这位领导,倒还可以当众批评叶小川几句。
先把眼前这场危机化解过去。
事后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事儿,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但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三十里铺并不属于延咹管辖,自个儿也不是叶小川的直接领导。
如此一来。
就挺难处理了:打自个家的孩子咋都好说,但问题是叶小川这娃,跪俞林专区管。
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犯错,那也轮不到自个儿去管教啊!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更何况这是人家的宝贝儿子?不...这应该是整个陕州省的宝贝孩子,自个儿哪能管得了??
更何况。
这位经验丰富的延咹领导,到了他这种层级的人知道:叶小川这样的新星,无论做什么,肯定是有用意的。
不可能会像村里那些啥也不懂的小后生,二杆子精神,会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二球事!
所以...直觉告诉这位延咹二把手:今天叶小川,非得跑到一个穷山沟里来大闹一场?
肯定是想借此对外宣扬个什么东西、是想借此向外透露某种信息!
这就让领导忍不住挠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说是想杀鸡给猴看,当地这位大队干部无疑就是那只鸡,那么...谁是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