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衡才不管高丽战后是否还存在,只要能升官发财,就算当大明的狗又如何?他金士衡荣幸之至!
李和刚想奉承金士衡两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将军,属下有一策可助将军狠狠杀杀李成桂的锐气!”
哦?
金士衡闻言瞥了李和一眼道:“你还会用计谋了?行,你说说你的办法。”
李和嘿嘿一笑,道:“李成桂不是一直都请将军出兵么?您不妨给李成桂一封信,告诉他,您要出兵助战,待我们过去后,突然动手,李成桂没有防备,还不大败?”
金士衡的眼睛一亮,道:“李和,你这榆木脑袋今日开窍了?好好好,此计甚妙!”
说着,金士衡轻哼了一声道:“李成桂对我呼来喝去,让我守在小小的肃州,从未给我机会施展才华,这次就让李成桂好好吃个教训!”
当夜,金士衡一封书信,送往开京。
高丽,三月初。
随着天气越发暖和,京畿地区的战事越发频繁、激烈,明军与高丽军形成的包围圈,越来越紧。
开京,夜。
李成桂望着京畿地区的沙盘,眉头紧锁,象征李成桂军的旗子,已经尽数聚拢在开京四周。
明军五路进发,稳扎稳打,让李成桂的计谋全都成了无用功。
哎!
李成桂一声叹息,忽听书房外传来一个声音:“主公,南誾求见!”
李成桂挥挥手,命人带南誾进来。
南誾如今是李成桂心腹中的心腹,李成桂势力未来的出路,都在南誾身上。
待南誾来了之后,李成桂轻声问道:“南先生,可是珍岛那边又有新消息了?”
南信行礼摇了摇头,说道:“珍岛那边一切如常,主公不必担心,主公,在下来给您送信的,金士衡那边来信了!”
哦?
李成桂闻言大喜,道:“快,将信件拿来!”
李成桂势力被压缩得越来越厉害,按照当前的局势,再有三四个月,不用明军进攻,他们的物资流通被封锁,将不战自溃。
李成桂取过信件一看,旋即放声大笑道:“哈哈哈!金士衡来的时间刚刚好,有他相助我军多了一大助益!”
南誾也是面露喜色,道:“恭喜主公!我军经过冬日扩军,麾下有大军两万,其中虽然有一半都是新兵卒,但也能为我军牵扯明军的精力!”
李成桂的愁容消散,说道:“只要撑住,待珍岛那边船只准备好,我军就可开始突围了!”
李成桂想得很好,不过,他与南誾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三月上旬,肃州守将金士衡出兵,打着相助李成桂的旗号,结果却斩杀了去接应他的李成桂手下李成仁。
金士衡将李成仁的人头砍下来,装进檀木盒子里面送给杨帆,声称“为开京城破受难的军民报仇”。
同日,金士衡袭击李成桂北路军,大败李成桂北路军队,差点将周子富一并擒杀。
金士衡的倒戈,给了李成桂重重一击,彻底断了李成桂的一切幻想,李成桂无奈,亲自前往北路坐镇,这才稳住了岌岌可危的局势。
然而,联军的大网已经在收紧,天罗地网层层加码,压榨着李成桂大军的生存空间。
战事从三月初一直打到了三月下旬,李成桂军损兵折将,被压制得很厉害。
三月末,开京。
议事厅外狂风大作,乌云翻滚,议事厅内一片寂静,众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昨日,明军又攻陷了他们一座要塞,如今,李成桂军在东南方向的据点,已经被全部拔除。
李成桂也算品尝了当初王禑被困在开京的感觉,无助、绝望、度日如年。
终于,李成桂打破了宁静,说道:“我军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不能再耽搁下去,计划必须提前。”
众人的心同是一沉,赵俊忍不住说道:“大人,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南先生亲戚那边可说了,船只当前只凑齐了一半,剩下一半需要两个月才能完成。”
乘船出海可不是小打小闹,万一在前往耽罗的途中船只出事,茫茫大海,他们都得葬身鱼腹。
李成桂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道:“金士衡反叛,背刺我军,六路大军进攻之下,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船只造好多少就用多少,否则谁都逃不掉。”
李芳远、裴克廉、李芳雨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李芳雨咒骂道:“金士衡狼心狗肺,父帅对他委以重任,他却恩将仇报,将来抓到他,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李芳远眉头紧锁,说道:“父亲,就算我们还能坚持,但军中的粮草也已经不足,的确要考虑突围。”
李芳远与李芳雨这一对比,就可看出李芳远的成长,李芳远已经能抛去情绪,分析利弊得失,而李芳雨还在一味地发泄情绪。
李成桂微微颔首,说道:“军中的粮草可以从开京百姓那边调集一些,尽量再撑一撑,半个月后,天气会更暖和,我决定,就在半个月后突围!”
“敌军有六路,尤其以东南路的李景隆所部最强,我们需要有人统兵,进攻崔莹,吸引李景隆,最好能将中路的瞿能也吸引过去,为我们争取突围的空间!”
话音落下,顿时全场都沉默了,谁来做这个统兵之人,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人需要绝对忠诚、勇武,还要有自我牺牲的决心,因为这一路就是用来牺牲,调动敌军的。
见无人应答,李芳远站了出来,道:“父亲,孩儿愿意领兵,为我军打出生路!”
南誾、赵俊的脸色微微一变,异口同声地喊道:“五公子不可!”
李芳远现在是李成桂板上钉钉的接班人,怎么能做这种必死的任务?
李芳远道:“有何不可?用我李芳远一命来换取全军突围,这买卖值得!”
李芳远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裴克廉说话了,道:“还是,让我来吧。”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裴克廉,裴克廉站起来,道:“当初我兵败乐游原,导致大人围困南京失败,这才有我军今日的困局,我裴克廉受大人大恩,无以为报,愿意率领五千本部人马,进攻崔莹!”
李成桂的眼睛红了,道:“克廉,吾从未怪过你。”
李成桂说没怪过裴克廉,是假话。
当初听到李芳雨说乐游原大败的时候,李成桂犹如晴天霹雳,气裴克廉无用。
可是当李成桂亲自与明军交手后,李成桂才清楚为何裴克廉在乐游原一战而败。
明军的兵员战力、兵甲、武器,以及战法,领先于高丽的军队太多太多。
光是饷银这一项,明军就能让归义军效死命,还是源源不断地来参军那种。
大明的国力如升起的朝阳,蒸蒸日上。
辽东军在这国力支撑下,历经数次大战,俨然成为大明各边军之首,战力冠绝天下,他李成桂若是能打得过辽东军,那才是有鬼了。
李成桂扶着裴克廉,道:“克廉跟随我十二年,矜矜业业,若非逼不得已,吾实舍不得你去赴险!”
裴克廉热泪盈眶,说道:“主公言重了,我裴克廉没有主公,何意走到今日?恐怕早就成为冢中枯骨了,即便粉身碎骨,我愿报答主公的大恩大德!”
裴克廉揽下重任之后,李成桂开始紧锣密鼓,布置接下来的突围计划。
首先,裴克廉率领五千兵卒,进攻崔莹,崔莹位于李景隆与瞿能中间,当初杨帆排兵布阵的时候,考虑到高丽军战力的原因,将崔莹、田禄生都安插在了明军中间的位置。
裴克廉尽全力进攻,只要崔莹感觉到压力,定会求援,就可调动李景隆与三千营的瞿能。
如此,三路大军汇聚到了裴克廉那边,李成桂大军主力,就可以从东北方向突围。
其次,就是主力大军的突围方向,李成桂的策略就是“多放疑兵,造出假象”。
东北方向分别有田禄生、沈炼、金士衡三路人马,沈炼位于正中间。
故东北方向,李成桂军要做的就是将沈炼调走,最好将沈炼调往金士衡那边。
如此田禄生所在的方向就会孤立无援,李成桂就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击溃田禄生,夺取生路!
末了,李成桂严肃地说道:“这将是我军起兵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役,生,我们一起到耽罗东山再起,死,我们一起在九泉之下畅饮!”
李成桂说得豁达,但面临生死,就没有人能坦然面对的。
半个月的时间,李成桂军咬紧牙关坚持,这一日,大风不止。
京畿,小山河畔,杨帆驻地。
杨帆已经从南京到了京畿,不过,他并未亲临一线,而是坐镇后方指挥。
大风将军帐外面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杨帆与王图正在对弈。
当杨帆再度落子之后,王图低头一看,懊恼地挠了挠头:“不行不行,我又输了,大人您这棋艺越发精湛了。”
杨帆微微一笑,调侃道:“不是我棋艺精湛,是你抓耳挠腮心不静,怎么?还在想李成桂在搞什么鬼?”
王图这两日接到探子的奏报,称李成桂的哨骑来往于各个方向,极为活跃。
王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么,我心里一直琢磨这件事,大人,您说李成桂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杨帆仰面而笑,说道:“李成桂还能想什么?无非是突围,京畿就是一个死地,不可久留,不过,高丽就这么大的国土,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们正说着话,军帐外的亲兵来禀报:李景隆部派人来说,裴克廉正猛攻崔莹驻地,当下,李景隆已经率领人前往助阵。
杨帆听到这个消息,并未惊讶,对亲卫说道:“告诉李景隆,不必着急,让崔莹先消耗敌军的锐气,再出手不迟。”
剿灭李成桂之后,下一步,杨帆就会让王禑禅让,到时候崔莹、田禄生等手握兵权的大臣,会是杨帆的最大的阻碍,不如先削减他们的实力。
杨帆当即披甲,领着王图等亲信,前往第一线,他倒要看看李成桂能耍什么花招。
京畿,草谷场。
裴克廉已经忘记了自己杀了多少人,手中的刀已经换了三柄,鲜血染红了裴克廉的战袍。
他与麾下五千本部人马,发挥出惊人的战力,今晚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战。
喊杀声此起彼伏,刺激着崔莹的神经,崔莹就待在战场的后方,忍不住第三次催促手下道:“再去看看,李景隆大人来没来?这才多远的距离,他早就该到了!”
崔莹的亲信面露难色,说道:“大人,明军还未来呢,兴许是路上有叛军阻拦也说不定啊……”
崔莹一巴掌扇在了亲信脸上,骂道:“乌鸦嘴!有叛军也拦不住明军!”
亲信只好陪着笑脸,忽然,喊杀声越来越近,亲信脸色一变,说道:“大人不好!裴克廉那疯子要杀过来了,我们还是先退一退吧!”
裴克廉今夜一战,堪称拼命,崔莹不得不暂时撤离。
崔莹所部的混乱不堪,给了裴克廉希望,若是能就此打穿崔莹所部,裴克廉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然而现实给了裴克廉重重一击。
明军,来了!
在裴克廉已经取得大优势的时候,明军恰好杀到,从侧翼击穿了裴克廉军。
明军的经验太丰富了,以多打少、分而击之,只半个时辰就扭转了战局。
裴克廉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全力以赴,尽可能地多杀伤敌人,吸引明军的注意力,哪怕他手下的人都死光了,也不可让明军离开!
裴克廉在京畿东南方向开战的同时,在京畿的东北与北部,也出现了数股李成桂军。
他们的人数不详,神出鬼没,尤其是金士衡这一边,李成桂军在李之兰的率领下,猛烈进攻。
金士衡应对得当,奈何对方的战力极强,金士衡遂向沈炼告知此事,希望沈炼能前来驰援。
沈炼也不含糊,当即朝着金士衡驻扎的地方靠拢,与金士衡合力迎战李之兰,打得难解难分。
京畿的联军被彻底调动起来,就剩下一个田禄生没有被进攻,优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