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酒店这么挣钱,其实应该咱们政府自己把生意揽过来,是不是有点便宜他们了?”
其实持这种观点的不在少数,小雷只是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罢了。
而陈自正听了他的话之后,没有往常的和颜悦色,脸色也迅速由晴转阴。
“小雷,别人说闲话我不管,但你是跟在我身边的,应该对这个项目有足够的了解,还有这种想法就难以理解了,记住,时代在进步,不能以十几年前的观点来看新事物,如果还抱残守缺,很快就会被时代的洪流淹没。”
“你说我们自己单干,将近两千万的美金,你上哪儿找去?国家外汇储备紧缺,仅有的那些也是用在刀刃上,谁有面子能申请下来?”
“就算是你有足够的资金,就咱们现有人员的管理模式,如何保证酒店的正常运营,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请那些专业人士肯定是有道理的,不然任何一个环节都能让咱们抓耳挠腮。”
年轻人还是想当然了,认为只要把酒店建起来,客人就能不请自来,然后坐享其成即可,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看小雷被自己训得低头陪着小心,不敢说话的样子,陈自正也在考虑,自己这个秘书是应该考虑换一换了。
当初自己调到区里,一切从零开始,对人事任命采取的是听之任之的态度,秘书人选也是别人推荐上来的,就算不甚满意,也只能将就着用。
想着年轻人,历练调教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一年多时间,小雷也从最开始的端茶倒水,变得机灵多了,但跟自己理想中的人选还相差甚远。
虽然心里已经做出决定,表面上陈自正还是把语气放缓和了许多。
“小雷,既然有机会参与进来,就别光盯着别人短处,眼红人家应该得到的利润。”
“兼容并蓄,取长补短,眼光放长远一点,现在到处都在喊改革开放,把经济建设放在第一位,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就连我都时常感觉到自己落伍,跟不上新时代的节奏,拼命恶补各方面的知识,接受新事物的洗礼。”
“你们年轻人更应该开阔眼界,这个世界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我们早晚是要被淘汰的。”
“领导,我知道错了,刚刚就是听财务说的数字太吓人,有些被震惊到了,光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揍,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哈哈。”
两人这么自我解嘲一番,气氛也轻松多了,徐建军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个比喻虽然不恰当,但意思总算是表达到位,好了,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咱们也别闲着,我去跟旅游局那边的同事打个招呼,人适当分流一点,就算还有那么多房间,但也用不着一下子填满,总得给酒店各方一个喘息的机会。”
开业典礼剪裁的时候,上去的必然是真正有决策权的领导,而留下盯着后续发展的,就是具体干实事的。
陈自正是从谈判立项的时候就开始跟进这个项目的,施工建设,材料采购,以及后续的人员招募,全程跟踪,所以后续运营方面的配合,政府这边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而旅游局这边的高逸飞高副局长,跟他扮演差不多的角色,所以两人凑到一起也更有共同语言。
“老高,等下一批送过来之后,今天就别继续往这里拉人了,你没看酒店的人都忙的飞起,还是有点招架不住,可别第一天就把人给用废了。”
“放心,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其实接下来也没剩多少人了,坐下休息一会儿,我看你今天也累的够呛。”
高逸飞一边喝着茶一边挪了挪屁股,示意陈自正坐他边上。
“老陈,我看你跟对外经贸部那个小徐挺熟的,你们之前就认识?”
“认识好几年了,那小子已经从单位辞职了,他现在可是代表的酒店管理方。”
“我知道,那不是叫熟了嘛,回头找机会约上他,咱们一起坐坐,将来免不了打交道,跟港岛那边的洋姜说话都费劲儿,还是自己人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这个好说,你跟这小子也认识?”
看高逸飞明显对徐建军兴趣很大的样子,陈自正不由得问道。
“见过两次面,不算熟,之前文化部那边有个宣传美食的团队,听说就是通过他关系洽谈到一起的,小日子出钱出力,文化部只需要做些协调辅助的工作,然后就坐享其成,当初这种好事落到他们头上,还有点不相信。”
“我知道这事儿,是因为他们搞了两期京城的美食纪录片,要我们打配合,你是不知道,自从他们那个节目在国外播出之后,京城烤鸭的销量翻了翻,特别是日韩那边的客人,过来旅游要是没有吃上烤鸭,就像是少了一道程序一样。”
说完之后高逸飞又感叹了一番。
“之前我对各单位招收大学生,给出那么优越的待遇,多少有些意见,毕竟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经历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小年轻们刚刚适应环境,就能拿到实职好岗位。”
“但是今天看小徐领的这帮京大学子表现,不卑不亢,谈吐不凡,总算在心理上好受了点。”
“当然最让人吃惊的还是小徐,我见他竟然懂好几门外语,英语能跟客人谈笑风生,日韩客人他也能应付,这样的人才,没能留在咱们的队伍当中,真是有些可惜啊。”
陈自正对徐建军了解更深,自然知道他的能量,对外经贸部的工作对其他人也许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但对于徐建军来说,还真未必看得上。
“小徐性格洒脱,不喜束缚,脱离了体制,可能有更广阔的空间让他自由发挥,同样可以干出一番成就,没有什么遗憾的。”
“老高,以你看来,宏泰酒店未来的发展,比起建国饭店怎么样?”
两家酒店旅游局都有参与,所以他们的看法更加客观。
“这边的设施更偏向现代化、实用化,酒店的额外服务规划的也更全面,而建国饭店把精力全放在如何营造奢华氛围上了,具体谁更胜一筹我也说不准。”
“不过这边房间更多,配套设施更齐全,吸金能力应该也更强一点。”
高逸飞自然知道陈自正关注的重点所在,笑呵呵地继续道。
“以目前的行业环境,这种高端酒店还处在供不应求的阶段,挣钱几乎是必然的,这次如果不是你们区政府起的头,我们局长是万万不能让你们横插一杠的,只要经营上没大问题,接下来就坐等着数钱吧。”
“光我知道就有好几家正在施工的酒店,兆龙饭店更是万众瞩目,等这些都开业了,生意就没那么容易做了吧?”
“兆龙的工地我去看过,至少要到年底才能竣工,开业要等到明年了,就算那几个陆续都开业,也不够用,按照我的估计,将来来京旅游的外国人只会逐年递增,所以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高逸飞的话无疑是给陈自正吃了颗定心丸,都知道目前酒店生意好做,但持续性怎么样,他这种门外汉,自然没法跟高副局长相提并论。
酒店不止能提供就业岗位,还能带动下游配套产业的增收,如果一切顺利,那这必定是他陈自正政绩中亮眼的一笔。
受领导赏识的同时,工作开展也会如臂使指,所以马虎不得。
临近傍晚时候,客人正如高副局长所说的那样,渐渐少了下来,酒店本身的人员已经足够应付。
傅娆带着忙了一天的同学们准备返回,她本来还不好意思提报酬的事儿,没想到人家酒店那个季经理直接领着他们把今天的费用先给结了。
同学们把钱领到手里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虽然一开始听傅娆说过,但真到落实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激动。
不过这些天之骄子都是好面子的,不管内心如何激动,表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直到换了衣服出来,走向送他们的大巴时,几个人才叽叽喳喳地谈论了起来。
“妈呀,真给这么多,在这儿干几天,都顶的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傅娆,这个工作咱们还能持续多少天?”
“学长说至少三天,最长七天,今天是开业首日,客流量集中爆发,随后就没有这么忙了。”
“真想一直干下去啊,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真有点舍不得,那衣服比我自己的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特别是傅娆,你穿上特别显气质,呵呵,就连老外都冲你竖大拇指,夸你比油他佛。”
就连一向不合群的李娜听了都附和道。
“确实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衣服能留给咱们不?”
“我明天问问,那个季经理挺好说话的。”
“她那是对你,你们是没见她训斥员工的时候有多凶,损人的话张口就来,有个犯错的员工差点被她说哭了。”
他们跑到等着的大巴车上,傅娆看还是早上接她们的那个师傅,就从包里拿出一瓶可口可乐递给他,这是吃饭的时候多要的。
“师傅,辛苦您了,这个饮料是给您喝的。”
“哎呀,不用客气的,送你们是我分内的事儿。”
见徐建民想推辞,傅娆干脆直接放在驾驶位旁边。
“早上不是还有个小师傅嘛,他去哪儿了?”
“忙着伺候那帮老外呢,我一辈子见过的外国人,都没有今天多,拉了一车又一车,大家坐好系上那个安全带。”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建民去看了大侄子李家俊,真的是忙成狗了,就连二哥都一样,跟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当初选开车这个工作真的是选对了,虽然跑了好几趟,但有旅游局临时调派过来的车帮忙,他们算是比较轻松的,何况徐建民本身就喜欢开车。
送完这帮大学生,回到酒店已经可以下班了。
徐建民和李家俊直接坐二哥的车回去,家俊这小子一向注意自己形象,今天却直接瘫倒在后座上,连脚趾头都不愿意有丝毫动弹。
“你小子,有那么累吗?你要是早点学会开大巴,就可以把另外一台车也给占了,到时候咱俩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小叔,干活还在其次,主要是心累,那帮老外,屁事儿是真多,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建军表叔,国外的五星级酒店都是这样服务的吗?”
“差不多吧,毕竟人家付出了足够的金钱,就要得到相对应的服务。”
“哎,今天从到酒店那一刻,我几乎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以后要是天天如此,实在是太累人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从明天开始就会少很多接待量,怎么,这么快就开始退缩了?我听大姑说你在家的时候可是干劲十足,不能因为这点挫折就一蹶不振啊。”
“那必定不能,牛皮都吹出去了,要是灰溜溜的半途而废,有何颜面见荆楚父老。”
徐建军扭头看了看这个年纪不大的表侄子,投以赞许的目光。
这小子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强于自己亲弟弟,只要他敢于拼搏,徐建军倒也不介意给他提供更大的平台。
“任劳任怨,好好表现,争取早点把港岛人那一套搞明白了,如何把高标准的客房提供给客户,如何给他们营造一个舒适、安静、优雅、安全的住宿环境。”
“等把客房的问题搞明白了,就开始琢磨怎么针对宾客的习惯和特点做好细致、便捷、周到、热诚的对客服务。”
“甚至于建立客户档案,人家只要入住过咱们酒店,再来就不用提要求,咱们就需要根据他以往习惯指定相应的服务,他工作是什么,为什么来华夏,饮食习惯怎么样,都需要你细致入微的观察,并且做好记录,服务好了他以后就是你的固定客户,用口碑效应吸引他周边的潜在客户源。”
徐建民听了云里雾里,但李家俊却收起了瘫软在座位上的姿态,认真回味着徐建军话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