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不要跪倒,尽情狂欢(Don’t-kneel-down, Just-rise-up)”。
还记得吗?
这是一日国王每次登台演出之前的加油口号,一直昂首挺胸、一直勇往直前、一直全力以赴地享受生命的每分每秒,绽放出所有的热情与能量,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哪怕加入二十七俱乐部也能够无怨无悔。
他还记得。
刹那间,鼻头就涌上一阵酸楚,但这次泪水没有决堤,只是视线稍稍模糊,然后笑容就在眼底荡漾开来。
属于奥利的故事,就在这里暂时到一段落了,但属于一日国王的故事、属于追逐梦想的故事却依旧没有结束,他们应该背负着奥利的那份梦想,继续踏上征程,继续攀登高峰,继续绽放出生命的色彩。
不要跪倒,尽情狂欢。
当音符响起的时候,奥利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将跟随着乐队跟随着音乐继续前行,书写另外一个故事。
金色光芒渐渐朦胧模糊,奥利的身影与声音也渐行渐远,仿佛真的能够看到天堂的颜色,展开羽翼的天使就消失在那一片绚烂之中,再次眨眨眼,世界又恢复了原样,满眼绿色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深呼吸一口气,罗南就重新回到了人群里,阿伦娜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特别动作,只是静静地陪伴在罗南的身边。
罗南的大脑似乎重新开始运转,脑海里就开始冒出奇奇怪怪的问题,阿伦娜不是正在参加巡演吗?怎么有时间前来参加葬礼?而且,过去这段时间的记忆里,也总是浮现阿伦娜的身影,无法分辨她什么时候来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提问的最佳时机。罗南只是朝着另一侧的约翰尼轻轻颌首,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就站定了脚步。
正前方,牧师——等等,还是神父?罗南的记忆依旧有些对不上号,没有能够准确分辨,但不管如何,由他继续主持仪式,负责为葬礼收尾,最后一番致辞之后,应该就进行下葬了。
“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特殊的时刻,一个回顾普天之下每件事的时刻。”
“一个出生的时刻,一个死亡的时刻……”
全场肃穆宁静之中,可以听到一个抽泣的声音,因为所有人都保持安静,这也使得声响非常突兀。
罗南的视线余光轻轻一瞥,然后就看到一个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眼熟的身影。
深褐色的长发柔顺地低垂下来,耷拉在肩头,微风徐徐,吹拂起些许发丝,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侧脸轮廓。
嗯?
真的有些眼熟,罗南又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认了出来——
那个女孩,奥利事故发生那天,酒店房间里的那个女孩、前来为罗南开门的那个女孩。
也就是说,奥利生命的最后时刻,就是和这个女孩一起度过的。
经过警方的深入调查,确认奥利的所有行为都是自主进行的,没有遭遇到任何胁迫,其实最终OD也是意外,女孩自己也处于“嗨”起来的精神模糊状态,一直到罗南敲门才意识到出事了,意识模糊状态之下爬到门口求救。
今天的葬礼,却不知道谁邀请了她。
罗南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
此前一切都兵荒马乱,匆匆打量数面却始终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今天认真观察,也依旧没有能够唤醒更多记忆,看来应该不是巡演途中曾经出现的熟悉面孔,而是全然的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呢?
奥利那天为什么会寻找一个陌生脸孔在酒店房间狂欢呢?而且还是在“公告牌”专访结束之后的时间里?
一直以来,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浑浑噩噩地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脑袋一团浆糊,以至于罗南还没有认真思考过,奥利前往酒店房间找他前后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播种的时刻,一个收割的时刻……”
正前方,牧师温和的声音依旧在娓娓道来,可是,那个女孩的哭声却越来越不受控制,抽泣已经演变为呜咽,即使用右手捂住嘴巴也无法阻止哭声泄漏出来。
“一个悲痛的时刻,一个治愈的时刻……”
呜呜呜。
呜呜呜。
失控的呜咽声音甚至一度打乱了牧师的话语。
“一个推倒的时刻,一个重建的时刻……”
“一个流泪的时刻,一个欢笑的时刻……”
呜呜呜。
呜呜呜。
那个女孩已经完全泣不成声、分崩离析。
刹那间,罗南就产生一种荒谬到极致的感觉,女孩的哭声、牧师的悼词,还有奥利的离去,消失的时间,所有一切都如此混乱又如此荒唐,就好像把他们丢进哥伦比亚狗血肥皂剧的片场,生活突然就脱轨失控,猝不及防之间就已经分崩离析。
而且,没有预警。
细细回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太荒谬也太荒唐,想来想去也没有真实感,如同马戏团表演一般。
罗南,想笑。
他知道非常非常不合时宜,而且自己的反应也不太正常,但问题就在于,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正常,于是就更加想笑了,但理智还是在最后时刻拉住了缰绳,罗南控制住了情绪,低头转身离开。
阿伦娜有些意外,转头看着罗南匆匆离开的背影,但马克西姆和克里夫交换了一个视线,第一时间就追了上去,这让阿伦娜迟疑了片刻——
也许,此时此刻,罗南需要和一日国王的队友们谈谈。
过去这几周时间里,罗南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包括马克西姆和克里夫在内,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前来探望罗南,他们也进行了一些交谈,但罗南的意识似乎始终不在地球上,说来说去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但阿伦娜知道,乐队成员之间也有着属于他们的特殊羁绊,不管如何,他们终究需要面对面地说开来,只有这样才能够继续前行,否则罗南的时间和乐队的时间,可能就永远定格在那一天无法移动了。
想到这里,阿伦娜的脚步就放慢下来,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一个哀悼的时刻,一个庆祝的时刻……”
阿伦娜停留在了原地,注视着马克西姆和克里夫追了上去,并没有走远,就在拐角处的一个教堂门口,然后罗南停下了脚步,扶着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大口大口喘着气,后面的两个人也跟着放慢脚步。
阿伦娜收回了视线,不经意就看到约翰尼担忧的表情,两个人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互相交换视线颌首了一下,就重新看向前方,给予葬礼最基本的尊敬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