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爷这才发觉堂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细问原因,老太太不说,温氏也不会背后议论嫡妻的是非,郁心兰倒是想说,但不能明说,待日后再找机会告诉父亲吧。于是郁老爷揣着一肚子糊涂,陪着祖母走了。
人都走清静了,郁心兰才冲娘亲俏皮地一笑,“女儿恭喜姨娘,就要给兰儿添个弟弟了。”
温氏羞红了脸,啐道:“没影的事儿……这是你一个大姑娘说的话吗?”
次日凌晨,郁心兰起了个大早,到梅院给老太太请过安,便到竹院候着。夫人每日辰时到竹院来处理事务,见到郁心兰只当她是透明的,逐一分派了当天的各项事务后,便冷冷地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当家主母,也就是每天将府里吃的用的分派人去采买,再就是些日常琐事,待下人报来,你再处置便是了。各府要采买的东西都不相同,这得你到了侯府,跟你自己的婆婆学。好了,每日就这么些事,我能教的都教你了,明日你不必来了。”
说罢,王夫人斜了眼看她,只等她说没明白,就骂她蠢笨的。郁心兰却早知王夫人不会真心教自己,何况刚才夫人的确是在处理府中事务,她也瞧了个大概,如何控制人心的部分,却在她当外企人事主管的几年里早就学会了的,也的确没必要再到这来站岗,当下笑盈盈地谢过母亲。
王夫人以为她逞强,冷笑一声没再理她。
郁心兰乐得清闲,温房已经开建了,有柳郎中和工部的巧匠们,压根不必她多操心,每天到工地转一转便是,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绣一套鸳鸯枕套出来,大婚的时候用。以她前世那十字绣都没摸过的针法,这重任便落到了温氏和张嫂的头上。
郁老爷下了朝便来到槐院,想等得了赫云连城敕封的确切消息,便与温氏和兰儿一同分享,哪知,直到天色全黑,派去的小厮才回来禀报,压根没这事儿,顿时又让郁老爷如堕冰窖,只觉得圣意难测。
虽说是圣上赐婚,但纳采、问名、纳徽、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一样不可少。两日后,清容长公主携赫云连城来行纳采礼。
清容长公主一身宝蓝牡丹暗花的宫装,头饰镶宝石八尾金凤簪,标准的长公主品级装束,显得对这门亲事极为郑重。赫云连城一身绛紫色高束腰直袆四幅长衫,祥云白玉冠束发,长着疤痕的右脸戴着半面银质镂空翔鹰面具,露出完美无暇的左侧面,显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卓然。
况且纳采礼用的竟是一只鲜活的灰雁,比玉雕的雁更显诚意,这多少让心情低落的郁老爷得了些安慰。
负责接待长公主和赫云连城的,是郁老爷和王夫人。郁老爷看在这只灰雁的份上,打起精神言笑应酬,可他到底是外臣,不便与长公主过于亲热,而赫云连城又是个冷峻寡言的人,场面渐渐有些撑不住。
郁老爷只得求助地看向夫人。
王夫人的脸沉得有如锅底,一星半点的笑容都没有。她可一点也不怕长公主,长公主身份自是尊贵,可她也有二品诰命,又没犯事儿,就是长公主,也得跟她和颜悦色。况且让长公主知道自己不喜欢这门亲事,心里添了堵,日后在郁心兰身上找回来,那可就是她求之不得的惊喜了。
清容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不满,却又不便表露出来,只得笑问,“不知本宫今日可否见一见贵府四小姐?”
这几天给兰儿买了几身华美新衣,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郁老爷正要答应,王夫人却抢着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恐怕不合礼数!今日若只是长公主您来了,倒也不妨,可赫云公子也在这,哪有未定亲的男女见面的道理。”
理虽是如此,但郁心兰是通过采选被指婚的,在皇后的凤栖宫中,长公主和赫云连城等人都已经见过她了,所以此时再来端这个架子,便显得矫情做作且对婚事不情愿。
清容长公主心中奎怒,玉面瞬间沉了下来,寻思这到底是王夫人的意思,还是郁心兰本人的意思。
郁老爷心中大急,怎么能让女儿还没入门,就先得罪婆婆?
赫云连城心知郁心兰纵使心中不愿嫁给自己,也决不会如此不识大体,当即冷冷地瞥了一眼王夫人,硬是让娇横的王夫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两个不希望长公主误会的男人同时开口:“兰儿她素来害羞……”
“母亲,我想四小姐定是害羞……”
竟连说的托辞都是一样,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赫云连城冲郁老爷淡淡颔首,令郁老爷对这个准女婿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其实清容长公主上回在凤栖宫隔着珠帘见过一回郁心兰,朦胧间觉得是个容貌上乘的美人儿,今天只是想近距离看清楚而已。罢了,反正是她的儿媳妇,日后每天都要见面的,不急于一时。
清容长公主也知这门亲事来得不易,好不容易儿子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自然不想在纳采礼上就跟未来亲家闹得不愉快,当下和熙地笑道:“是本宫未想得周全,想来郁四小姐的礼教定是极好的。”
一番客套之后,清容长公主便带着儿子回府。扶母亲上轿之时,赫云连城极轻声地道:“她不是这般矫柔做作之人。”
清容长公主微微一怔,才明白儿子是为郁心兰解释,忍不住唇角上扬,城儿何时会替一个女子说话?难道真如十四所言,儿子心中对这个郁四小姐还挺满意?
郁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