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多事情都是我听婆婆说的。”梓成对疏桐道,“当年,父亲突然没由来地浑身疼痛,身体变得很脆弱,稍微用力便能听见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特别是左腿肿成一大块,变得黑紫黑紫的,上面还有一道道黑色纹路。”
“父亲坐卧不得,呻吟声不停,可把婆婆心疼死了。用了很多土法子,全都药石无医,最后爹爹还是走了……”梓成对爹爹并没有多少印象,因而只是失落,并没有特别悲伤。
“那……当时婆婆有什么发现吗?”疏桐追问道。
“为了查清爹爹的死因,婆婆验了爹爹的尸首。据说划开爹爹那肿胀的小腿,发现爹爹骨头上附着着许多白色的团块,那些团块实在太可怕了,爹爹都已经去世好几天了,那团块还在爹爹体内肆意增长着,似乎是在消耗着爹爹体内最后的能量。”
疏桐听了,亦十分震惊:“那白色团块……可是什么生物?”
“婆婆说不是的,那团块不曾有眼睛嘴巴之类的器官,和那豆腐渣也没什么两样!”梓成说到此处,有些激动,拍了拍大腿。
疏桐拿起刚刚绘好的人体结构图,再拿出一张新纸模仿着画了一遍,用木笔将左腿和关节处一一圈出。
“所以……婆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研究这白色团块是何物吗?”疏桐猜测道。
“是啊,但是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进展,近几日婆婆之所以这么着急地想要再有所突破,是因为大妞的丈夫阿奔似乎有了和父亲当年相似的症状。”梓成指了指隔壁,“就是那前几日刚生下一对双生子的大妞家。真是可怜。”
疏桐沉思片刻后说道:“梓成,你可曾听过刮骨疗伤的故事?”
梓成摇摇头,问道:“什么刮骨?不曾听过。”
疏桐以手托腮,用木笔规律地敲打着桌面,缓缓说道:“有一书名叫《三国演义》,书中记载三国时代,魏蜀吴恶战连场。有一次,一名叫关羽的大将挥军攻打曹兵时右臂中了敌人的毒箭。众人四方访寻名医,找到了一自称华佗的医生,他听闻关公中了毒箭,特来医治。结果,他将关羽的手臂牢牢缚在柱上,用刀把皮肉割开至见骨,刮去骨头上的毒,再敷上药,以线缝合,这才治好了关于的病。”
“我爹爹之所以会浑身疼痛,是因为骨骼和人的经络一样,是贯通全身的,骨头出了问题,全身便会疼痛。”梓成扶着脑袋,细细思索着:“所以你的意思是……趁那团白色怪物还没有遍及全身的时候,像那华……华什么一样把它刮掉?”
“正有此意。”疏桐点点头。
“对啊!”梓成拍掌,如醍醐灌顶,但他转念一想,又道:“那得多疼啊。阿奔可不是什么关羽大将,若是将他活活疼死了……”
“若是要刮骨,我便和你上山采草药,去配些止疼的麻沸散来。”疏桐道。
“何为麻沸散?”梓成对疏桐越发刮目相看。
“从前我在白家军的军医那里见过一种名叫麻沸散的药材,可以止疼,我们可以先让阿奔将麻沸散兑酒服下,再刮骨疗伤。”疏桐继续说道。
“白……白家军?疏桐你是行武之人吗?不管怎么说……有此神物那真是太好了!”梓成搓了搓手,很是兴奋:“婆婆应该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快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婆吧!”
说罢,梓成轻轻唤醒婆婆,将一切据告知。
婆婆十分赞同,要疏桐和梓成趁着日色未晚迅速上山谷采集山药。
疏桐换上了一件便于行事的黑色粗麻布衣,身后背着一个用竹篾编制的竹篓,手上提着一个小锄头,跟在梓成后面到山谷处去。
二人先是出了村门,然后向东走了二里地,遇到了一条小溪,顺着小溪溯流而上,峡谷渐渐深切起来。
失去视力的这段时间里,疏桐的思维方式同从前已大有两样。在看不见的日子里,为了能清晰地确认自己所在的方位,防止被身边的物品绊倒,她习惯了将所行之路转码成地图记忆在脑海中。
此刻边行边走,疏桐对此处地形依然了如指掌。
“疏桐,你说这麻沸散究竟长什么模样?”梓成用镰刀在前面劈砍着荆棘,开辟出一条道路,一面向疏桐问道。
“这麻沸散不是一种药材,而是六种药材配置而成。”疏桐紧紧跟在梓成身后,大声说道,声音在峡谷中竟有了回声:“由曼陀罗花1斤、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天南星1钱,共6味药组成。”
“这么复杂。”梓成出乎意料地说道,“好,那我们可得抓紧了,否则天黑了,山上豺狼出动了就危险了。”
“豺……豺狼。”疏桐顿了顿,下意识地抓住梓成的衣角,有些害怕。
梓成背对着疏桐偷笑,假装严肃地说:“是啊,山里很多野狼、大虫……”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快去采药吧。”疏桐堵住耳朵说道。
梓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在地上搜寻着当归等药材的痕迹。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疏桐和梓成终于回到了小屋。
疏桐一边用井水清理着药材根部,一边对婆婆说道:“婆婆你不知道我们今天有多危险,差点儿就赶不上日落了,要是狼豺虎豹都出来了,我和梓成的小命就没有了……”说罢疏桐将药材方入石斛中,用一圆柱形的石锤一下一下打磨着。
“什么狼豺虎豹,丫头。”婆婆哈哈大笑道:“这是山谷而非深山,没有这些凶猛之物,梓成这混小子逗你呢!”
“好啊你!”疏桐气得叉腰站起,拿起石锤就要去打梓成。
“得,得,姑奶奶饶命啊!”梓成连忙起身逃跑。
“当心当心,别把我这些药材撞倒了。”婆婆护住自己的药材,如同护住心肝宝贝似的说道。
“对了婆婆,你可同阿奔说了这刮骨疗伤一事?”疏桐不再打闹,问婆婆道。
“说了。大妞很是担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明日我们便替阿奔刮骨疗伤。”婆婆支起拐杖说道,她浑浊的双目中闪动着微光,握着拐杖的手发着力,她一定是害怕数年前儿子的命运再度在阿奔身上应验,这不仅关乎阿奔的性命,更是婆婆的心结。